他被警员带着,踉跄地走出办公室。擦肩而过的瞬间,他闻到了夏疏萤身上那冷冽的香水味,也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抹再无法掩饰的、得逞后的快意。她没有看他,仿佛他只是一团即将被扫入垃圾桶的污秽。
走廊两侧,闻声而来的员工们挤在各自办公室门口,震惊、疑惑、恐惧、探究的目光像无数根针,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。窃窃私语汇成一片模糊的嗡鸣。诸葛明挺直了脊背,任由那手铐的冰冷透过皮肤,直刺骨髓。他没有再看夏疏萤一眼,目光越过人群,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。
耻辱、愤怒、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背叛感,如同毒液般在血管里奔流。但他眼底深处,那刚刚被点燃的、名为复仇的幽冷火焰,非但没有被这盆冰水浇灭,反而在绝境中,被淬炼得更加纯粹,更加……致命。
电梯门缓缓合上,隔绝了身后那个他曾视为家园、如今却已彻底崩塌的世界。狭小的空间里,只有警员制服摩擦的窸窣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。手腕上的金属镣铐,像一个残酷的烙印,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。
第三章砺
高墙,电网,探照灯刺破长夜的冷光。
厚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,发出沉闷的巨响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与色彩。诸葛明穿着统一的灰色囚服,站在冰冷的、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的通道里。剃短的头发让他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冷硬,镜片早已被收走,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,锐利如初,只是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寒冰。
三年。判决书上的数字冰冷刺目。夏疏萤和林旭阳联手炮制的“证据”链条看似完美无缺,他那位曾经信任的代理律师在庭上的表现也显得心不在焉。他据理力争,但那些指向“星瀚贸易”和林旭阳私人账户的追踪记录,在对方早有准备的“技术干扰”和“合理商业解释”面前,竟变得模糊不清,甚至被反咬一口,指控是他为脱罪进行的“栽赃陷害”。
法庭的宣判词如同冰冷的铁锤,砸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。罪名成立。他看着旁听席上夏疏萤那张毫无表情、甚至带着一丝隐秘放松的脸,还有她身边林旭阳那副掩饰得极好、却依旧能看出一丝得意的神情,最后一点属于“诸葛明”的温热,彻底熄灭了。
他被带进一间狭小的监室。铁架床,薄被褥,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盆,再无其他。空气污浊,混合着汗味、霉味和绝望的气息。同室的是几个神色麻木或凶戾的面孔。最初的几天,挑衅、试探、甚至直接的肢体冲突并未缺席。拳头落在身上很疼,但诸葛明只是沉默地承受着,用更狠厉的拳头回敬。他的眼神,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、经历过商场沉浮淬炼出的冷静与狠戾,让最凶狠的囚徒也感到了寒意。几次硬碰硬后,监室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。没人再轻易招惹这个沉默得像块石头、眼神却冷得像刀的新人。
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只剩下日复一日的重复与煎熬。放风、劳动、学习、熄灯。机械的动作,麻木的神经。但诸葛明没有让自己真正沉沦。身体上的苦痛和屈辱,反而成了磨刀石。白天,在嘈杂的缝纫车间里,他沉默地踩着缝纫机,手指翻飞,动作精准而高效,眼神却穿透眼前堆叠的布料,在脑海中一遍遍复盘着明光科技的股权结构、核心专利、关键客户渠道……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咀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