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“教我……”他眼中是彻底的茫然和绝望,像迷路的孩子,“教我该怎么忘记你?告诉我,要怎么把十年刻进骨头里的习惯连根拔起?要怎么对着另一个女人说‘我愿意’,而心里想的……全都是你?”

他的质问一声声,砸在我的心上。我张了张嘴,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我能教他什么?教他如何权衡利弊?教他如何遵从现实?这十年,我又何曾学会过忘记他?

我的沉默似乎刺激了他。他眼底的绝望骤然被一种疯狂的戾气取代。

他猛地低下头,吻住了我的唇。

不同于十年前那个青涩的、一触即分的偷吻,也不同于后来那些酒醉后带着发泄意味的亲吻。这个吻是粗暴的、掠夺的、充满了绝望和占有欲的。带着威士忌的浓烈气息,几乎夺走我的呼吸。他啃咬着我的唇瓣,撬开我的齿关,纠缠着我的舌尖,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,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告别。

我被他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,动弹不得。手下是他疯狂的心跳,唇上是他的暴烈和痛苦。整个世界天旋地转,只剩下这个带着泪水和酒意的、令人心碎的吻。

我没有推开他。

也许是因为他眼角不断渗出的、冰凉的液体。也许是因为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。也许是因为,在我内心的最深处,也藏着同样的、无法言说的绝望。

这个吻,迟到了十年,却又来得太不是时候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缓缓松开我,额头依旧抵着我的,喘息未定。他的嘴唇因为刚才的肆虐而泛着红,眼神里疯狂褪去,只剩下更深重的、看不到底的痛苦。

“你看……”他沙哑地自嘲,“就连忘记你,我都做得这么糟糕。还需要你来教。”

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,拉开了我们之间令人窒息的距离。温暖的空气重新流淌进来,却带着刺骨的凉意。

他抬手,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我微微红肿的嘴唇,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珍惜。

“对不起,”他低声说,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,但那冷静之下,是死寂般的绝望,“又吓到你了。”

他转过身,背对着我,弯腰捡起扔在凳子上的西装外套,动作缓慢而僵硬。那个挺拔的背影,在空荡的酒吧灯光下,显得无比孤独。

“走吧,梅姐。”他没有回头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很晚了,我让司机送你回去。”

“周屿……”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却嘶哑不堪。

“走吧。”他打断我,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明天……明天我会是个准时到场的新郎。”

最后那句话,轻得像叹息,却重得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。
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喉咙像是被无数根针堵住,密密麻麻的疼,却流不出一滴眼泪。

最终,我没有再说一个字,转身,推开了“旧巷”那扇沉重的木门。

门外,夜风凛冽,吹散了身后那令人心碎的酒意和绝望。城市的霓虹冰冷地闪烁着,映照着这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街角。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,又一切都不同了。

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我身边,穿着整齐的司机下车,恭敬地为我拉开车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