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P-07地块最终轮竞标会现场,气氛凝重而微妙。

各大房企的代表们正襟危坐,眼神却不时瞟向两个方向——一边是气定神闲、仿佛胜券在握的鼎盛集团代表(其背后是若隐若现的M集团),另一边则是脸色苍白、强作镇定的司徒集团团队。谁都知道,这场竞标实质上是这两家之间的对决,其他人更多只是陪跑。

司徒宏亲自到场压阵。尽管账户上有了那笔神秘的过桥资金,股价也暂时稳住,但他心脏依旧狂跳不止,手心满是冷汗。他知道,司徒家能否真正喘过这口气,很大程度上要看今天能否拿下P-07!只有拿下这块地,才能向市场证明司徒家依旧有实力,才能重新获取银行的信任,才能对得起他付出的巨大代价!

然而,一想到那份签给“渔翁”的全权委托开发协议,他就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。即便拿下,司徒家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,巨额收益将尽归那个神秘的“渔翁”。但此刻,他已顾不了那么远,先活下去再说!

竞标开始,各家轮流报价。价格一路攀升,很快便超出了司徒集团最初的预算上限。司徒宏咬着牙,不断示意手下举牌,那笔过桥资金给了他最后的底气。

M集团那边,司徒泠稳坐钓鱼台,每次加价都显得从容不迫,仿佛资金无穷无尽。

价格战进入白热化阶段,现场只剩下司徒和M集团两家在角逐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场龙争虎斗。

就在价格达到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时,一直沉默的M集团代表,接到了一个新的指令。他微微点头,然后在下一轮报价时,出乎所有人意料地……选择了放弃。

全场哗然!

M集团竟然放弃了?在最后关头放弃了?这意味着司徒集团将以一个极高的、几乎没什么利润可言的价格,拿下P-07地块!

司徒宏愣住了,随即一股巨大的、难以置信的狂喜冲上头顶!拿下了!他们竟然拿下了!虽然代价高昂,但这无疑是向市场释放的一个最强信号——司徒家还没倒!

他几乎要激动得跳起来,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澎湃,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,接受着周围或惊讶、或嫉妒、或意味深长的目光洗礼。他下意识地看向鼎盛集团那边,只见李鼎盛对他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,随即带人离场。

司徒宏无暇细想,沉浸在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中。他立刻将这个“好消息”告诉了病床上的父亲和在别墅焦灼等待的柳梦、司徒兰。司徒家上下顿时一片欢腾,仿佛灾难已经过去。

……

M集团总裁办公室。

陈默对于竞标结果有些不解:“总监,我们明明可以继续加价,为什么最后时刻让给司徒集团?那个价格,他们就算拿下,也几乎无利可图,而且资金链会绷得更紧。”

司徒泠站在落地窗前,俯瞰着城市。听到陈默的疑问,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狡黠的弧度。

“无利可图?绷紧资金链?”她轻声重复,仿佛在品味这两个词,“那正是我想要的。”

她转过身,目光锐利:“你以为,我真正想要的,是那块地吗?”

陈默一怔。

“P-07,现在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,一个精心包装的毒饵。”司徒泠语气平淡,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酷,“司徒宏以为他抢回了救命稻草,实际上,他吞下的是加速司徒集团死亡的毒药。”

她走到办公桌前,调出一份绝密的评估报告。

“这是我们联合国际顶尖评估机构做出的,关于P-07地块真实价值的最终报告。考虑到即将出台的新环保政策、地下文物潜在保护区的重新划定,以及未来三年区域基础设施投入的巨大不确定性,那块地的实际开发价值和利润空间,远低于司徒宏拍下的价格。他那个价格拿下,未来至少亏损三十个亿。”

陈默倒吸一口凉气。原来总监早就知道!

“而且,”司徒泠眼中寒光更盛,“司徒宏用来支付土地出让金首期和后续开发准备的资金,大部分来自那笔神秘的过桥贷款,对吧?”

陈默点头:“是的,监测显示,那笔资金已经启动流向土地管理部门和前期准备账户。”

“很好。”司徒泠冷冷道,“将那笔过桥资金的来源路径,‘不小心’透露给银保监局和经侦部门。重点是追踪其与几个国际洗钱高风险地区的关联。”

陈默瞬间明白了!司徒宏动用来历不明且可能涉及非法途径的巨额资金,去支付一块注定巨亏的土地!这简直是自掘坟墓!一旦被查实,不仅土地可能被收回,司徒集团更将面临涉嫌洗钱等严重刑事指控!到时候,就不是破产那么简单了!

“那……那个‘渔翁’?”陈默想起那个神秘对手。

“他?”司徒泠露出一丝轻蔑,“他要么眼睁睁看着司徒集团这块‘招牌’彻底烂掉,无法替他赚钱,要么就得继续投入更多来历不明的资金去填这个无底洞。无论哪种选择,都会让他更多地暴露出来。”

“我们让出地块,看似退了一步,实则是一石二鸟。”司徒泠总结道,“既让司徒集团吞下了毒饵,加速其灭亡,也将那个藏在水下的‘渔翁’,逼得更容易浮出水面。”

陈默心中骇然,对这位年轻总监的谋略和狠辣佩服得五体投地。这已不仅仅是商业竞争,而是一场步步为营、算无遗策的绝杀局!

“那我们现在……”

“等。”司徒泠重新看向窗外,声音平静无波,“毒药已经喂下,只需等待药效发作。盯紧司徒集团的每一个资金流动,盯紧P-07地块的任何动向,盯紧那个‘渔翁’可能露出的任何马脚。”

“是!”

……

司徒家别墅,短暂的欢庆气氛很快被现实的焦虑所取代。

虽然拿下了P-07,但天价的土地出让金首期和后续巨大的开发投入,像两座大山压在司徒宏心头。那笔过桥资金如同杯水车薪,很快便消耗殆尽。银行贷款依旧审批缓慢,其他融资渠道听到是司徒集团,纷纷摇头。

更让他不安的是,他开始频繁接到来自“渔翁”方面的催促,要求他尽快推进P-07的开发,以便对方“回收投资和收益”。语气一次比一次冰冷和不耐烦。

司徒宏焦头烂额,只能拆东墙补西墙,甚至不惜挪用其他项目的维持资金和供应商货款,全部填进P-07这个无底洞中。司徒集团的资金链,非但没有因为拿下地块而缓解,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走向崩断的边缘。

他试图联系“渔翁”,希望对方能提供更多资金支持,或者至少延缓一下开发进度,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主动联系上对方。那个卫星电话再也打不通了。他这才惊恐地意识到,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地位,只能单方面接受“渔翁”的指令。

而P-07地块本身,也开始出现问题。先是环保部门突然提高了环评标准,接着文物局介入调查,声称接到线索地下可能存在重要遗址,要求暂停部分区域的动工。每一项都意味着时间的拖延和成本的急剧增加。

司徒宏被这些突如其来的“意外”弄得焦头烂额,疲于奔命。他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,但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。他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流沙坑,越是挣扎,下沉得越快。

别墅里,司徒老爷子的病情反反复复,时好时坏。柳梦和司徒兰终日惶惶,为了维持表面奢华的生活和填补各自的黑洞,她们甚至开始偷偷变卖自己的珠宝和私产。

司徒家看似暂时转危为安,实则内里早已千疮百孔,危机四伏。那纸P-07地块的权属证书,仿佛成了一道催命符。

而这一切,都被远在M集团顶层的司徒泠,冷冷地尽收眼底。

鱼儿已经咬钩,毒饵开始发作。

收线的时刻,越来越近了。她只需要耐心等待,那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