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老爷子吐血病倒，商会斡旋失败的消息，如同最后两记丧钟，重重敲在司徒宏早已紧绷的神经上。司徒家别墅内一片愁云惨雾，家庭医生进进出出，柳梦的哭声和司徒兰惊恐的低语交织在一起，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药水的混合气味。
司徒宏守在父亲病榻前，看着老人昏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和灰败的脸色，心如刀绞。但同时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狠厉，也在他心底滋生蔓延。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司徒家就这么毁了！父亲倒下了，他必须撑起来！
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，目光无意中扫过父亲卧室那个上了锁的红木古董柜。他猛地想起一件事——父亲多年前似乎曾偶然提过，在最危急的关头，如果所有明面上的路子都走不通了，可以去寻找一位代号为“渔翁”的人。
当时父亲语气极其严肃甚至带着忌惮，告诫他非万不得已，绝不可动用这层关系，因为代价可能超乎想象。这些年司徒家顺风顺水，他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。
现在，不就是万不得已之时吗？
司徒宏的心脏狂跳起来，一种混杂着希望和恐惧的情绪攫住了他。他小心翼翼地找出父亲贴身保管的钥匙，打开了那个尘封的古董柜。里面东西不多，最底层放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壳笔记本。
他颤抖着手翻开笔记本，里面是父亲苍劲的字迹，记录着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代码和日期。他凭借模糊的记忆和直觉，艰难地破译着，最终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，找到了一串数字——那是一个卫星电话号码，旁边只有一个简单的素描图案：一叶扁舟，舟上坐着一个戴斗笠的垂钓者。
“渔翁”！
司徒宏深吸一口气，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他避开所有人，独自来到地下室一间隔音良好的储藏室，用一部未经登记的老式卫星电话，拨通了那个神秘的号码。
电话响了很久，就在司徒宏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，被接通了。
对面没有任何声音，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，压迫得让人心慌。
司徒宏咽了口唾沫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，按照父亲笔记本上暗示的暗语开口：“风急浪高，舟欲倾覆，求问渔翁，何处可避风？”
对面依旧沉默了几秒，然后，一个极其古怪的声音传了过来。那声音显然是经过电子变声器处理的，嘶哑、低沉，没有任何语调起伏，如同金属摩擦：
“倾覆之舟，价值几何？”
司徒宏心中一紧，知道对方是在问筹码。他咬牙道：“舟虽将覆，龙骨犹在。司徒家百年基业，愿付三成干股，求一时之安！”他直接抛出了巨大的利益，司徒集团三成的股份，价值惊人。
对方却发出一声类似电子合成的嗤笑：“虚股废纸，何足道哉。”
司徒宏的心沉了下去，对方根本看不上司徒集团现在的股权。他急道：“那……您想要什么？只要司徒家拿得出来！”
“渔翁”的声音冰冷无情：“城南，P-07地块。所有的开发权和收益。”
司徒宏倒吸一口凉气！P-07是司徒集团目前押注全部希望的核心资产，也是未来翻身的最大本钱！对方张口就要全部？！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！”司徒宏失声道，“那块地是司徒家最后的……”
“或者，”“渔翁”打断他，声音没有任何波澜，“交出‘宏远科技’的核心数据服务器访问权限。所有。”
司徒宏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！“宏远科技”是司徒集团旗下最优质、也是最具技术含量的子公司，主要从事精密仪器和国防配套设备的研发生产，拥有多项国家级专利和保密技术。其核心数据服务器里存储的，是司徒家真正的命脉和最敏感的机密，甚至涉及一些不能见光的“特殊”合同和技术转移记录！交出这个，无异于将司徒家的心脏掏给别人！
“不……绝对不行！”司徒宏下意识地拒绝，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。这两个条件，无论哪一个，都等同于将司徒家彻底掏空，甚至可能带来比破产更可怕的后果！
“那么，通话结束。”“渔翁”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，仿佛只是丢掉一件垃圾。
“等等！”司徒宏惊恐地大叫起来，声音都变了调。他仿佛已经看到电话被挂断后，司徒家彻底覆灭，自己和家人锒铛入狱的场景。极致的恐惧压倒了一切。“我……我答应！P-07地块！开发权和收益都给您！求您出手！”
比起交出“宏远科技”的核心机密，失去P-07地块似乎成了“较轻”的选择。至少，还能暂时保住司徒家的其他产业和……那些不能见光的秘密。
“明智。”“渔翁”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，“签署股权收益权转让协议，以及P-07地块全权委托开发协议。电子版发至以下加密地址。资金和‘帮助’，会在协议生效后24小时内到位。”
一个复杂的加密邮箱地址被报了出来。
“另外，”“渔翁”补充道，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，“我的‘帮助’方式，由我决定。你们只需接受结果，不得过问过程。”
“是……是！”司徒宏此刻已别无选择，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这魔鬼的交易。
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。卫星电话里只剩下“嘟嘟”的忙音。司徒宏瘫软在地下室冰冷的地面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，只知道司徒家或许能暂时喘口气，但代价是付出了未来最重要的资产和控制权。
他不敢耽搁，立刻挣扎着爬起来，如同梦游般回到书房，强忍着巨大的屈辱和不安，亲自起草了那份堪称“卖身契”的协议，然后通过极其隐蔽的渠道，发送到了那个加密邮箱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虚脱般地倒在椅子上，眼神空洞。他不知道那个“渔翁”会如何“帮助”司徒家，更不知道这饮鸩止渴的行为，最终会将司徒家带向何方。
……
几乎就在协议发出的同时，M集团顶层办公室。
陈默脚步匆匆地走进来，脸色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：“总监，我们监测到一些异常动向。”
“说。”司徒泠从文件中抬起头。
“司徒集团旗下几家最核心的子公司，尤其是‘宏远科技’，其网络防火墙在五分钟前，遭受了数波极其猛烈且技术高超的黑客攻击，攻击源经过多重跳板伪装，最终指向海外几个著名的黑客组织。但奇怪的是，攻击在突破第一道防线后，又突然全部神秘撤退了，并未造成实质数据损失，更像是一次……警告性的实力展示？”陈默的语气带着疑惑。
司徒泠目光微凝。
几乎同时，司徒泠的私人加密线路响起，是莫宸。
“小泠，”莫宸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，“刚收到点有趣的消息。海棠市土地管理部门的内部评估系统，在十分钟前被人悄无声息地植入了一个逻辑炸弹，目标直指P-07地块的竞标人资格审核模块，手法相当老辣。不过，炸弹在启动前最后一秒，被我们的人提前排除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：“有意思的是，根据追踪，植入者的手法，很像国际上某个代号‘幽灵’的独行侠的风格。这个人，收费极高，且通常只为那几个最神秘的‘中间人’服务。”
司徒泠瞬间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。网络攻击，土地系统被动手脚……这绝不仅仅是商业竞争的手段了，已经触及了非法的灰色地带。而且，对方的目的似乎并非直接破坏，更像是……示威和干扰？
是谁？在海棠市，谁还有这种能力和胆量，敢同时对她和莫宸的领域发出这种程度的挑衅？
司徒宏？他绝无这种资源和魄力。
那个神秘的“渔翁”？
司徒泠眼中寒光一闪。看来，司徒家那位老爷子，还是不肯死心，动用了某些见不得光的底牌了。而且，这张底牌的能量和行事风格，相当不简单。
“需要我帮你把这只藏头露尾的老鼠揪出来吗？”莫宸的语气轻松，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不必。”司徒泠声音冰冷，“跳梁小丑而已。正好，一起清理干净。”
她非但没有感到威胁，反而升起一股冰冷的兴奋感。终于有点像样的抵抗了，不然这场复仇，未免太过无趣。
她立刻对陈默下令：“全面升级集团及所有关联公司的网络安全等级至最高。通知鼎盛李总，P-07竞标最终方案微调，增加百分之五的保证金额度，以示我们的‘信心’。”
她倒要看看，这个藏在水下的“渔翁”，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。
而另一边，司徒宏在极度忐忑中度过了一夜。第二天一早，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，第一时间查看公司账户和股市信息。
令他难以置信的是，司徒集团的对公账户上，竟然真的凭空多出了一笔来自海外离岸公司的巨额短期过桥资金，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！同时，股市开盘后，原本一路下跌的司徒集团股价，竟然被几笔神秘的巨额买单强势托起，止住了跌势！
银行那边的态度似乎也微妙地缓和了一些，之前催债最凶的星汇银行刘世昌，竟然主动打来电话，语气客气了许多，表示贷款审批“正在积极推进”。
这一切变化，如同奇迹般发生！
司徒宏狂喜之余，心底却涌起更深的寒意。“渔翁”的能量实在太可怕了！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，调动如此庞大的资金和影响市场！而且，对方显然完全遵守了“承诺”，用他们自己的方式“帮助”了司徒家。
但同时，他也清晰地意识到，司徒家的命运，已经从摇摇欲坠，彻底交到了这个神秘而可怕的“渔翁”手中。P-07地块，这个司徒家最后的希望，已经不再属于司徒家了。
这究竟是喘息之机，还是更深地狱的开端？
司徒宏看着窗外似乎暂时放晴的天空，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，只有一种被无形巨蟒紧紧缠绕、无法呼吸的冰冷恐惧。
饮鸩止渴，毒已入喉。
而司徒泠，则站在M集团的顶层，冷漠地注视着市场上这微小的波澜和司徒集团短暂的“回光返照”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垂死挣扎。
正好，让这场狩猎，变得更有趣一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