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何?”他的声音响起,依旧平淡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我放下银匙,指尖触碰到微凉的桌面。该如何回答?说它依旧如同嚼蜡?说这世间珍馐于我只是徒劳的表演?在经历了昨夜那场“初雪融梅”的惊涛骇浪和今日这场未宣之于口的邀约后,每一次坦陈自己的缺失,都像是在撕开一道精心掩饰的旧痂。
“……口感清甜滑嫩,果粒新鲜,王爷费心了。”我垂下眼帘,避开他可能看过来的视线,声音低而平稳,将那份巨大的失落与难堪用力压在心底最深处。手心却在宽大的袖袍下微微蜷紧,指尖掐进柔软的掌心。
亭内陷入一片沉寂。只有风吹动池畔垂柳的沙沙声,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鸟鸣。阳光透过稀疏的花木枝条,在光洁的石桌上投下跳跃的光斑。
“清甜滑嫩……”谢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,像是咀嚼着什么。他缓缓放下茶杯,杯底与石桌相触,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。他的目光终于从池水上收回,落在了我的脸上。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平静,而是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和一丝了然,仿佛我方才那点挣扎和粉饰,在他这双眼里早已无所遁形。
他忽然站起身,绕过石桌,走到了我的身侧。高大的身影投下,带来一片带着清冽松柏气息的、极具压迫感的阴影。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,下意识地想要站起后退。
一只骨节分明、带着薄茧的手却轻轻按在了我的肩头。力道不重,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沉缓。
“别动。”
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,带着温热的呼吸拂过鬓边几缕散落的发丝,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那手顺着我的肩膀,缓缓滑向我的后颈。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春衫传来,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,勾缠着我尚未回笼的心神。
“你这里……”他的指尖落在我后颈靠近发际线的一处肌肤上,轻轻点了一下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专注,“沾了一点……东西。”
他的指尖在我后颈那片肌肤上短暂停留,那触感像一滴滚烫的松脂落下,瞬间凝固了所有思绪。我的脊背绷得笔直,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,仿佛身后立着的不是当朝九王爷,而是一柄悬于颈侧的、冰冷的名剑。
幸而,那微烫的触感很快撤离。谢玹直起身,指尖捻着一小片极其细小的、几乎透明的白色绒毛,在阳光下几乎难以分辨。他垂眸看了一眼,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波澜:“大约是方才风起,吹落的柳絮。”
柳絮?方才的风……似乎并未扬起足以将柳絮吹落肩头的气流。
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闪而过,快得来不及捕捉。心口那擂鼓般的跳动并未因他指尖的离开而停歇,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、过于亲密的接触而更加失序。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,那热度一直蔓延到耳根,烧得那片肌肤隐隐作痛。
我甚至不敢抬眼看他,目光只能死死地胶着在面前石桌的纹理上。那被舀去一小块的琥珀冻玉,在晶莹剔透的碗中,兀自散发着一种近乎嘲讽的、冰凉的光泽。
“王爷……”我深吸一口气,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,“若无他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