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将我和姐姐叫到祠堂,指着两份婚帖: 绾宁嫁少帅,绾宜嫁先生。 前世姐姐嫌弃教书先生清贫,设计与我调换婚事,未成。 结果教书先生竟是地下党领袖,乱世中为姐姐撑起一片天,姐姐却被软禁。 而我嫁的军阀婚后三月就纳了十房姨太,将我折磨至死。 重生后的姐姐迫不及待抢走军阀的婚帖。 我垂眸掩去笑意,姐姐果然还是如此贪恋权贵金钱?
香炉里三炷细香燃出袅袅的青烟,盘旋在沈家祠堂森然林立的牌位之间,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和冷寂香灰的混合气味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父亲沈崇山一身藏青长衫,负手立在祖宗牌位前,背影僵直。他面前那张黑沉沉的柏木供桌上,并排放着两份泥金赤帖,红得刺眼。
我和姐姐沈绾宜垂首站在下首。我那双被层层白布紧裹、拗成畸形模样的脚,在这冰冷砖地上站得生疼,细细密密的酸胀痛楚针一样往上钻,只能借着宽大裙裾的遮掩,极轻微地挪动一下重心,额角早已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前世的这一刻,是我命运彻底倾覆的起点。记忆裹挟着血腥气翻涌上来——姐姐是如何哭诉那教书先生的清贫寒酸,是如何“心疼”我脚痛难行嫁入帅府将受尽苦楚,又是如何在我嫁后三月,就被那暴戾少帅的第十房姨太身份活活气呕血,最后在一顶小轿抬去偏院的夜里,一根白绫结束了年轻的生命……
而抢了我婚约的姐姐,却在外人看来“委屈”地嫁了那清贫的先生,谁知那人竟是隐于市井的地下党领袖,乱世烽火中,他以意想不到的智慧和力量,为她撑起了一方安稳天地,最终更是荣耀加身。
指甲猛地掐进掌心,一阵锐痛拉回我几乎溃散的神思。
沈崇山终于转过身,面容在祠堂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,目光在我和姐姐身上扫过,沉缓地开了口,每一个字都砸在死寂的空气里:“我们沈家是守诺的人家。这两门亲事,一门是早年间与江宁林家指腹为婚,林公子如今在城南师范学堂做教书先生;另一门,是老爷子当年豁出性命救下大帅换来的,少帅府上前日递了话过来。”
他略一停顿,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两份婚帖,声音不容置疑:“绾宁许少帅,绾宜许林家。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,宜嫁娶。”
话音落下,祠堂里静得能听见香灰跌落的声音。
我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姐姐沈绾宜。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粉色的杭罗旗袍,衬得肌肤胜雪,身段婀娜,那双天足稳稳站着,比我不知从容多少。听到父亲的话,她脸上那惯常的、柔顺温婉的表情瞬间碎裂,尽管极力掩饰,那抹急速掠过的惊惶与不甘,以及看向那份属于教书先生的、略显简薄的婚帖时,眼底深藏的嫌恶,仍未能逃过我的眼睛,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她果然还是那般,认定了那教书先生的“没出息”。
父亲交代完毕,似乎不愿多看我们女儿家的情状,挥挥手让我们退下。
我刚忍着脚痛挪出祠堂门槛,姐姐便从后面追了上来,一把挽住我的胳膊,力道有些紧,声音却依旧是那般甜软亲昵,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:“妹妹,慢些走,瞧你这脚痛的……姐姐扶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