＜1.＞
我妈林晚秋的退休欢送宴，办得风光又体面。
她教了一辈子书，桃李满天下。校长亲自主持，学生代表从全国各地赶来，送的鲜花和锦旗堆满了整个主席台。
作为儿子，我，李思源，自然是与有荣焉。我特意从公司请了假，和妹妹思雨一起，坐在主桌，看着母亲在台上接受众人的祝福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旗袍，衬得身形依旧挺拔。花白的头发在脑后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髻，脸上挂着得体而温和的笑。任谁看，这都是一位受人尊敬、生活美满的老太太，即将开启她安逸幸福的晚年。
流程走到最后，主持人请她上台致辞。
我妈拿着话筒，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熟悉的、不熟悉的面孔。喧闹的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都以为会听到一番感谢与展望。
然而，我妈清了清嗓子，说出的第一句话，却让整个大厅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「谢谢各位。从明天起，我就正式退休了。我打算去做一件搁置了快五十年的事。」
她顿了顿，声音清晰而平静，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响起。
「我要去找一个人。他叫顾远山。」
＜2.＞
「妈！你疯了？」
一回到家，我再也忍不住，直接关上了门。
我妹妹李思雨也一脸错愕地看着我妈，想说什么又不敢说。
我妈没理我，她换下旗袍，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，然后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。
「思源，你觉得我疯了？」她头也不回地问。
「不然呢？顾远山？这是谁？我爸去世都十年了，您这是想干什么？您都六十七了，还想学年轻人玩黄昏恋？现在外面骗子那么多，专门骗你们这种有退休金的老人！」我的语气有些急躁。
我爸是病逝的。他和妈是同事，相敬如宾一辈子。我从没听过「顾远山」这个名字。
「他不是骗子。」我妈的声音依旧平静，「他是我在去陕北插队时的恋人。」
恋人？
我和思雨面面相觑。
我妈的过去，我们知之甚少。她很少提。我们只知道她是知青，后来考上大学回了城，当了老师，嫁给了我爸。那段艰苦的岁月，仿佛被她刻意尘封了。
「那你们……为什么分开了？」思雨小心翼翼地问。
我妈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。
「因为我当年，以为他死了。」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重量。
＜3.＞
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我和思雨都被这个答案震住了。
「以为……他死了？」我艰难地重复了一遍。
「嗯。」我妈转过身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「后来我才知道，他没有。只是我们错过了。」
我脑子里一团乱麻。一个在母亲心中「死」了五十年又「复活」的初恋。这比任何八点档的剧情都来得离奇。
「妈，就算……就算有这么个人。五十年了，人海茫茫，怎么找？中国叫顾远山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万。您有什么线索？」我试图用理智来分析这件事。
我妈走到书房，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，拿出一个小小的、边缘已经磨损的木盒子。
盒子很旧了，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，锁也是那种老式的铜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