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窃的刀锋
窗台上的绿萝蔫了几片叶子，陈默盯着看了好久，才想起有阵子没浇水了。他提起水壶，左手却猛地一颤，针扎似的刺痛从指尖窜到肘部，水壶差点脱手。
“妈的……”他低声咒骂，改用右手勉强完成浇灌。这毛病，自打那个自称“校对者”的灰衣人留下那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消失后，就愈发频繁起来。不光是疼，偶尔眼前还会闪过几帧破碎的画面——绝不是他自己的记忆——比如此刻，鼻尖似乎就萦绕着一股从未闻过的、混合着硝石和陈旧纸张的古怪气味，转瞬即逝。
回廊书店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飘落的声音。一切都好像恢复了原样，又好像什么都不同了。那个问句像一枚生锈的钉子，楔进了他原本就不算平静的生活里。
风铃轻响。
陈默抬起头，习惯性地想说“欢迎光临”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进来的是位老人，约莫七十上下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卡其布中山装，只是步履有些迟滞，眼神也透着股难以言喻的空茫。
是常客，顾老先生，一位有名的篆刻家。以前每次来，腰板都挺得笔直，眼里有光，会兴致勃勃地跟陈默讨论古籍的纸张和印刷，摩挲书页的手指稳定而有力。今天却像换了个人。
“顾老？”陈默绕过柜台，“您没事吧？脸色不太好。”
顾老像是被惊醒，茫然地看了看四周，好半天才聚焦到陈默脸上。“是小陈啊……”他声音沙哑，带着点不确定，“没、没事。就是……就是好像丢了点东西。”
“丢了什么？要紧吗？”陈默引着他到旁边的旧沙发坐下。
“说不清……”顾老抬起双手，放在眼前，目光里充满了困惑和……一丝恐惧？这双手曾刻出过价值千金的印章，此刻却在微微颤抖，“好像……是把‘钥匙’。心里头，空了一块。”
陈默的心微微一沉。他不动声色地拿起茶几上的一本关于金石谱录的旧书，递过去：“您上次说想找这本，店里刚收来的。”
“哦？哦……谢谢。”顾老接过书，动作略显僵硬。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书页的刹那，陈默的左手仿佛自有主张般，极快地在老人布满老茧的食指指节上碰了一下。
冰冷的触感。
紧接着，是更为冰冷的、撕裂般的剧痛！
陈默闷哼一声，差点没站稳。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下，书店的灯光变得惨白刺眼。在那惨白的光晕里，他“看”到的不是老人此刻茫然的臉，而是一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面孔——是顾老！背景是熟悉的书案和刻刀，但老人的眼睛瞪得极大，瞳孔里倒映不出任何东西，只有一片虚无的恐惧。一段被强行剜走的空白！
但这还不是全部。
剧痛过后，一股奇异的感觉顺着接触点涌入他的手臂。他的手指，特别是右手食指和拇指，忽然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起来，一种极其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肌肉记忆苏醒了——虚拟的刻刀在他指间成型，手腕下意识地运力，做出一个极其精妙、略带弧度的冲刀动作，精准、老辣，带着数十年功力沉淀出的韵味。
这个动作一闪即逝。
陈默猛地抽回手，后背惊出一层冷汗，心脏狂跳。左手残余的刺痛和那短暂“窃取”来的运刀感交织在一起，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