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上去,站在楼梯下听。能听见翻书的声音,还有偶尔的叹息,很轻,混着窗外的风声,像谁在跟时间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声音停了,二楼的灯灭了,巷子里的桂香顺着门缝飘进来,裹着点凉,落在他的手背上。
第二天早上,陈守义开门时,看见林晚秋坐在铺子门口的青石板上,怀里抱着帆布包,手里拿着那本没看完的书。她抬头看见他,愣了一下,然后站起来,说:“陈师傅早,我等你开门,想看看怀表修得怎么样了。”
“才刚修了一半,得明天才能好。”陈守义打开铺子门,把昨天没修完的零件摆出来,“你要是急,我今天加个班。”
林晚秋摇摇头,又坐回青石板上,“不急,我就是没事,想在这儿坐会儿。”她翻开书,却没看,眼睛盯着巷口的方向——巷口有棵老樟树,树干要两个人合抱,树下是赵阿婆的裁缝铺,现在还没开门,只有桂香顺着风飘过来。
陈守义没再说话,低头修表。镊子夹着游丝,慢慢放进机芯里,他的手很稳,二十年练出来的,就算只用一只眼,也从没失过手。阳光慢慢爬进铺子,落在他的手上,落在林晚秋的书上,落在那只旧怀表上,表壳的黄铜在阳光下泛着暖光,像一段没说完的往事。
“陈师傅,你知道林建军吗?”
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陈守义一跳,镊子差点掉在桌上。他抬头,看见林晚秋看着他,眼睛里的雾散了点,有了焦点。“林建军?”他皱起眉,这个名字有点耳熟,好像在哪儿听过。
“就是以前在巷尾住的,当过兵,后来好像去了外地。”林晚秋的声音有点抖,手指捏着书页,捏出了褶皱,“我找了他好多年,临溪的老巷我都跑遍了,有人说他以前在你这修过表。”
4 林建军的承诺
陈守义的脑子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1998年的夏天突然清晰起来——那天他在堤坝上救了个叫林建军的男人,那人也是来抗洪的,被洪水冲倒,腿受了伤,陈守义把他背到临时医疗点,临走时那人塞给他一块怀表,说等洪水退了来拿,可后来他自己伤了眼,住院回来后,再也没见过那个叫林建军的男人。
“你是他什么人?”陈守义放下镊子,声音有点哑。
林晚秋的眼睛红了,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照片,是那张怀表内侧照片的放大版,男人穿着军装,笑容很灿烂。“他是我爸。”她说,眼泪掉了下来,砸在照片上,“我妈说他1998年抗洪后就没回来,我一直找,去年在整理我妈遗物时发现了这张照片,背面写着‘临溪老巷陈记修表’,所以我就来了。”
陈守义看着照片,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。他想起那个夏天,林建军塞给他怀表时的样子,想起自己住院时,护士说有个姓林的男人来看过他,带了一篮苹果,没留名字就走了。“1998年抗洪,我救过他,他把怀表放我这儿修,说等洪水退了来拿,可我后来伤了眼,住院回来,他就没再来过。”他说,声音很轻,像怕碰碎什么,“我以为他忘了,没想到……”
林晚秋的眼泪掉得更凶了,她把照片贴在胸口,“我爸2000年就走了,肺癌,他走之前还说,欠临溪一个人一块怀表,欠一个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