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公元2162年,人类的科技树点得既歪又炫目。机器人沉默而高效地接管了流水线、物流、清洁乃至大部分基础计算工作,社会的齿轮在钢铁指尖平稳运转。然而,生产力的丰碑并未直通共产主义乌托邦,反倒筑起了一座新的围城。普通人依然在为“五斗米”折腰,只是这“米”贵了不少,折腰的方式也从流水线上的机械重复,变成了服务业中更富“人性温度”的疲于奔命。在咖啡馆里递上一杯手冲咖啡的人类服务员,日薪确实能轻松突破500人民币——这既是人类“情感附加值”的体现,也成了衡量一切的新起点。

真正的科技奇观集中在两个领域:一是医疗。那种被称为“分子工匠”的便携设备,仅笔记本电脑大小,却能以原子为积木,根据个性化需求,精准合成任何已知药物。它的核心耗材是一种标准化的原子原料包,800人民币一包,就能让这台小机器不知疲倦地工作一整年,产出足以供应一个小型社区的所有药品。另一个则是时空穿梭。这项曾只存在于理论物理和科幻迷梦呓中的技术,竟被压缩到了一个手机大小的仪器里,代号“时梭”。虽然穿越规则严苛,限制极多,且价格昂贵得让普通人望而却步,但它确确实实改变了某些行业的游戏规则。

我叫刘志刚,2161年夏天,我握着一纸药学专业的本科毕业证书,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。大学四年,我对那些化学式、药理学提不起半点兴趣,成绩单擦着及格线飘过,勉强毕业。求职季的现实冰冷如铁,没有一家药企愿意收留一个毫无热情、成绩平平的毕业生。眼看就要沦为新时代的“无用阶层”,我咬紧牙关,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决定:跨专业考研。

目标:蓉都外国语大学,古汉语专业。

原因很现实:一来避开理工科的惨烈内卷,二来,我隐约觉得老祖宗的东西或许能给我一口饭吃。考研的那段日子,我几乎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“吃奶的劲”,头发一把把掉,咖啡当水喝,终于挤过了独木桥。

读研的日子并不轻松。古汉语的佶屈聱牙、浩如烟海,丝毫不比有机化学温柔。但我憋着一股劲,就想争口气,将来找份好工作。这个时代,借助强大的AI语言模拟,我们已经能相当准确地还原历代古汉语的音韵系统,甚至能模拟出李白醉酒的吟哦或是苏轼的铿锵语调。我们研二的核心课程《古汉语翻译实务》,就是基于此,不仅要懂,更要能说、能译、能应对各种古代场景。我把所有精力都砸了进去,期末成绩出来,我拿了全班最高分——那是我三年来唯一的亮色。

转眼研三,秋招的硝烟弥漫。我投出的简历如同石沉大海,消失在名为“内卷”的黑洞里。考古所、博物馆、高校、文化公司……岗位稀缺,竞争者却多如过江之鲫,其中不乏本硕博连读的“真·大佬”。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,夜深人静时,我甚至开始后悔,从药学逃到古汉语,是否只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坑。

那天下午,我瘫在租住的胶囊公寓里,第N次刷新着那个著名的招聘软件——“宇宙人直聘”。屏幕上划过无数“机器人维护师”、“虚拟空间架构师”、“情感体验设计师”的岗位,与我格格不入。就在我准备关掉app时,一条新推送跳了出来,标题十分扎眼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