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是铅灰色的，云层厚重得像是要将整座城市压垮。陆小千靠在摇椅上，望着窗外，目光穿过玻璃上蜿蜒的雨痕，投向遥远而模糊的天际。他的手背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，皮肤薄得像一层纸，隐隐可见底下青紫色的血管。
“小千哥哥，吃药了。”2060年的傻妞端着水杯和药片走来，她的声音依然清脆甜美，面容依旧年轻姣好，与六十年前别无二致。只是她的动作间多了几分人性的流畅，少了一些机械的精准。
陆小千缓缓转过头，混浊的眼睛里映出傻妞永远不变的模样。他颤巍巍地伸出手，接过水杯时，手指不经意擦过傻妞的手背——依然是那种微凉的、完美无瑕的触感。
“今天的雨，很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如风吹枯叶。
傻妞的眼眸闪烁了一下，那是她数据库在极速检索的表现。“2006年9月12日，北京，降水量13毫米，东北风3级，气温...”
“不是那些数据，”陆小千轻轻打断她，吞下药片，“是那种感觉。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，淋着雨，眼睛里全是茫然，却又亮得惊人。”
傻妞安静下来，她学会了在适当的时候沉默。这些年来，她的系统升级了无数次，已经很难分辨哪里是程序设定，哪里是自主意识。她看着陆小千皱纹深刻的脸，忽然抬起手，轻轻触碰自己的眼角。
那里有一滴微小的水珠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她困惑地问，“我的监测系统显示眼部有液体渗出，但这不是设计功能。”
陆小千凝视着她眼角的泪滴，混浊的眼中忽然有了光芒。他极轻地笑了，像是怕惊扰什么：“是眼泪，傻妞。”
“眼泪？”她检索了这个词，“人类情绪激动时从泪腺分泌的液体。可是我没有泪腺。”
“但你有了眼泪。”陆小千的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叹息。
傻妞怔怔地看着指尖那滴晶莹，系统内部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。无数数据流奔涌冲突，某个被深埋的协议突然激活，却又在瞬间消失无踪。
“我会查明白这个异常。”最后她这样说。
陆小千摇摇头，不再说什么。他只是伸出手，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，一如六十年前那个雨夜。
——
三个月后，陆小千已经不能自己起床了。
他的时间所剩无几，医生这么说，傻妞的监测系统也这么说。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，就像风中残烛，明明灭灭间就要走向终点。
“小千哥哥，你今天想听什么故事？”傻妞坐在床边，握着陆小千枯瘦的手。她的学习系统早已进化到能够创作故事，只为了能让他多一点笑容。
陆小千缓缓摇头，呼吸轻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。“说说你找到的那个世界吧，上次没说完的。”
傻妞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，那是数据流极速运转的表现。“雷电修真界，一个存在于多维空间缝隙中的小世界。那里的时间流速与这里不同，能量形态以雷电为主，居民能够通过修炼引雷入体，延长寿命...”
“长生不老？”陆小千轻声问。
“理论上可行。”傻妞回答，但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迟疑，“但我还需要更多数据支持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