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恨更让人窒息。
他踉跄着爬起来,浑身湿透,泥浆顺着裤腿往下滴落,狼狈不堪。他疯了一样冲出旧校舍,冲进茫茫雨幕,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。
不是的。不是那样的。
他找了她十年。他怎么会是那个把她推入地狱的人?
他得找到她。说清楚。
雨水糊住了眼睛,他几乎看不清路,只知道拼命往前跑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撞得肋骨生疼,几乎要炸开。
宿舍楼下空无一人。暴雨让一切都躲藏了起来。
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冲,被宿管阿姨厉声喝住:“哎!哪个班的?男生不准进女生宿舍!淋疯了是不是?”
“我找林晚!高二七班的林晚!”他喘着粗气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往下淌,眼底是骇人的红。
宿管阿姨被他这副样子吓到,愣了一下,才没好气地说:“林晚?刚回来那个?一身湿透了,魂不守舍的,已经上去了!你不能进!”
他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,听到“上去了”三个字,转身就绕着宿舍楼跑,仰着头,在一片模糊的窗户中拼命寻找那个熟悉的窗口。
“林晚!林晚!”他朝着楼上声嘶力竭地喊,声音被暴雨撕扯得七零八落。
几扇窗户好奇地打开,探出几个脑袋,看到是他,又惊恐地缩了回去。
没有人回应。
他不知道她的宿舍具体是哪一间,只是凭着直觉,朝着大概的方向,一遍遍地喊。雨水呛进喉咙,又咸又涩,混合着一种巨大的、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,几乎要将他灭顶。
“林晚!你出来!你听我说!”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他的声音从嘶吼渐渐变得低哑,最后只剩下无意义的喃喃,膝盖一软,再一次重重跪倒在宿舍楼前积水的空地上。
雨水冰冷地拍打着他,他却感觉不到冷,只觉得浑身滚烫,像被放在火上炙烤,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叫。
他错了。
他一直都错了。
从认出她,不,从认错她开始,他就把她当成了赎罪的符号,当成了弥补内心巨大黑洞的填充物。他折磨她,仿佛折磨她就能抵消一点点当年弄丢“她”的负罪感,就能证明自己并非全然无力。
他用最残忍的方式,在他苦苦寻找了十年的人身上,宣泄着他这十年无处安放的焦虑、恐惧和偏执。
而那面贴满了她成长轨迹的照片墙,此刻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,不再是深情的证明,而是赤裸裸的罪证,昭示着他这十年何其疯魔、何其可笑!他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窥伺者,贪婪地收集着她的生活碎片,却在她真正走到面前时,亲手将她撕碎。
“嗬……”他伏下身,额头抵着冰冷湿滑的地面,肩膀剧烈地颤抖,发出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声音。
宿舍里。
林晚站在窗边,窗帘拉开一条缝隙,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那个跪在雨地里的身影。
室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:“晚晚……顾迟他……他在下面喊你喊了好久……他怎么了?你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