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早高峰的地铁像一条被塞满的铁皮管道，空气里混着汗味和廉价香水味。我背着那只用了多年的黑色公文包，被挤在人群中央，手腕抵在扶手上，连转个身的余地都没有。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，我只能侧过头，尽量把呼吸藏在自己空间里。
地铁到国贸站时，我努力挤向车门，想在关门前冲出去。结果一个高个子男人从后面一顶，我反而被挤回车厢外。门关上的瞬间，我看着那节车厢远去，像看着一个失去的机会。手表上的指针提醒我：迟到罚款，十分钟后就会扣掉我一天的午饭钱。
一路小跑到写字楼，我冲进电梯时，已经满头是汗。上到二十二层，会议室的门半掩着，里面传来主管陈珊的声音：“这个方案的亮点很新，尤其是成本控制的部分，做得不错。”我正想开口，会议桌另一端的张琦站了起来，笑着说：“谢谢陈姐，其实这方案我也是昨晚才改完，怕时间来不及。”
我愣在门口，手里还攥着那份被我熬夜改到凌晨的PPT。眼神在会议桌上来回扫，没人看向我，包括陈珊。她翻了一页文件，说：“嗯，你以后就多负责这类项目。”
我硬生生把那股涌上喉咙的火压了下去，走到空位坐下，把文件夹收好。整个会议里，我一句话没说。
散会后，我收拾桌上的纸杯准备离开，张琦笑着走过来，低声说：“别多想，这种事谁都有第一次。”我看着他，没回应。他走开时，手指无意间敲了敲我的公文包，像是敲在我的心口上。
回到工位，电脑屏幕亮着早晨发来的邮件——本月业绩排名。我的名字稳稳在倒数第三，离目标还有一大截。办公室里的空气干燥得让人心烦，我喝了口凉水，忍不住看了一眼陈珊的办公室门，却始终没踏进去。
傍晚时分，外面天色开始泛灰。我收拾好东西，背起公文包走到公司楼下便利店，买了一瓶水。塑料瓶被捏得咯吱响，我靠在玻璃窗边，想缓一缓今天的憋闷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震了一下，是母亲的来电。她的声音一开始很平静，“小舟，你今天忙不忙？”我笑着说，“还行，有事吗？”
她顿了一下，声音低了些：“家里……有点事，可能要用些钱。”
我皱了皱眉，“多少钱？”
还没等她回答，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模糊的脚步声，接着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，低沉、带着不耐烦：“别说这些，直接告诉他，越快越好。”
我愣住了，“妈，那是谁？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，母亲的声音变得急促：“小舟，等我回去跟你说，我这边忙。”随即挂断。
我盯着手机屏幕，脑子里乱成一团。便利店外的风从门缝里灌进来，带着初秋的凉意，让我背脊发冷。灯光下的街道车水马龙，霓虹闪烁，可我只觉得这座城市在用冷漠的眼神打量我。
水瓶里的水没喝几口，我提着公文包往地铁站走。地铁口的人流依旧拥挤，我被裹进人群里，像是被推着走的浮萍。口袋里的手机很安静，但我的心跳一次比一次急。
我知道，不管电话里那个男人是谁，不管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，这件事绝不简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