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角落里,那台我们私藏的、厚重如古董的离线服务器阵列静静地矗立着,指示灯微弱地闪烁,像一头沉睡的巨兽。

它没有连接任何网络,运行着一套我们自己编写的、极端封闭的操作系统。这是我们最后的堡垒,唯一可能避开“圣所”窥探的地方。

我用颤抖的手接上线缆,将伊莎给的那串密钥输入。系统艰难地启动,发出老迈硬盘的读写声。

我需要重新审视我的记忆。不是通过“圣所”那被污染和监控的界面,而是在这台绝对离线的机器上,用我们自己的工具,对我大脑中残留的神经信号进行最底层的、字节级的分析。

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。就像用一把生锈的刀,一点点剖开自己的头颅,在黏稠的脑组织里翻找。

屏幕上,数据流如同奔腾的灰色河流。无数记忆碎片被解析、展开、标注。

快乐的、痛苦的、平凡的……它们交织在一起,构成“我”的存在。

而那块关于马克被杀当晚的“记忆补丁”,显得如此突兀,它的数据结构和编码方式与周围真实的记忆格格不入,像一段粗糙的、强行嵌入的恶意代码。

我隔离了它。聚焦于那个模糊的轮廓。

放大。增强。降噪。

一遍遍重复这个过程。

汗水沿着我的鬓角滑落,滴落在冰冷的键盘上。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闪烁的屏幕而刺痛。

那个轮廓逐渐清晰了一些。不再是一团模糊的光晕,能看出一个大致的人形,比我和马克都要矮小一些,姿态显得有些……僵硬?不自然?

它是什么?

我调动了所有的计算资源,对这段残留的视觉数据进行深度挖掘,对比基金会所有人员的生物特征数据库(伊莎显然提前偷偷下载并存储在这里),对比所有已知的、与“圣所”项目相关的访客记录。

没有匹配。

这个轮廓,不属于任何记录在案的人。

一种更深的寒意爬上我的脊背。如果不是外部闯入的杀手,那它是什么?“圣所”制造的幻象?一个用于混淆视听的虚拟形象?

不,不对。如果是纯粹的虚拟造物,“圣所”不会在发现我注意到它时显得“惊讶”,更不会急于强制中断进程并覆盖我的记忆。它一定触及了某个“圣所”不想让我发现的真实。

我换了一个思路。不再寻找“谁”,而是分析这段残留数据本身的“属性”。

它的光子反射模式、它的空间坐标算法、它与环境中其他物体的互动逻辑……

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的分析结果。

许多参数都与“圣所”用于构建虚拟治疗环境的渲染引擎高度一致,但有极其细微的偏差,像是……一个更早的、不那么完善的版本。

而在这些数据包的最底层,我发现了一组异常熟悉的、几乎被遗忘的加密标识符。

我的呼吸骤然停止。

眼睛死死盯着那串标识符。

L.S.-Prototype_07b。

莉娜的雪人(Lena's Snowman)。原型机07b。

莉娜……我的女儿莉莉。

七年前,在她还痴迷于堆雪人的年纪,我用最初代的、极其简陋的神经交互设备给她做了一个“玩具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