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幕—— 《春思曲》
拂琴独坐苔痕绿,萝径风轻落絮低。
芳树凝烟朝复暮,筝弦晓月望中迷。
城南君住河西畔,草长门深莺乱啼。
欲寄相思无使处,行吟空自绕春溪。
风吹纸鸢云外逝,影入斜阳马自嘶。
一宿花前碧山静,杜鹃啼破晓风凄。
岭南九月风初起,落帽轻寒暑气移。
竹马何堪追旧梦,纸鸢犹自各东西。
开篇——《筝语迟·春深篇》
暮色如纱,将城南的小院笼在一片静谧里。
青苔沿着石阶漫延,绿得像是要滴出水来。
阿萝抱着膝坐在绿萝树下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。
十七弦古筝安静地卧在青石台上,琴尾的焦痕是去岁雷火留下的印记——就像她心底某个角落,始终存着一块烧焦的空白。
“铮——”
第七弦忽然颤出清越的长音。
她怔怔抬头,看见一片柳絮粘在微颤的弦上,随风轻轻抖动。
“柳絮沾弦,必有远客。”
母亲昨日浣衣时的低语忽在耳畔响起。
阿萝提起裙摆奔向柴门。
暮春的风卷着落花穿过巷子,柴扉轻轻晃动,门外空无一人。
只有一截嫩柳枝斜插在门缝里,断口还沁着新鲜的青汁。
她咬住嘴唇,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抚过柳枝。
这样的事,每月总要发生两三回。
有时是沾露的棠梨,有时是刻着棋局的胡桃,最惊险那次是只困在竹笼里的受伤雀鸟——皆是他翻墙越巷送来的无声问候。
裴琰。
河西裴氏最不守规矩的次子。
(一)
十年前初见他时,也是这般的暮春时节。
七岁的阿萝刚学会调筝,躲在绿萝树下笨拙地拨弄琴弦。
墙头忽然探出个扎着总角的脑袋:
“错啦!羽音当轻如落羽,你弹得像在砸核桃!”
她吓得碰倒了琴架,古筝砸在青石上断了两弦。
那少年竟纵身跃下高墙,拾起断弦时手指被割出血痕也不皱眉,只盯着琴尾焦痕怔怔道:
“这是雷击木?《乐志》说这样的木头做出的琴,能引来春雨......”
后来阿萝才知道,裴琰自幼痴迷机关音律,最厌诗书科举。
裴家老爷子的戒尺打断三根,也没让他放下雕琢木鸢的手。
(二)
“明日卯时三刻,老地方试新鸢。”
柳枝内侧刻着细小的字迹,是用匕首尖划出来的。
阿萝对着夕照细细辨认时,听见墙外传来马蹄杂沓之声。
透过柴门缝隙,看见一队玄甲官兵正押着五六辆囚车经过。
镣铐撞击声惊起满城昏鸦,有苍老的哀哭从囚车里漏出来。
“是获罪的陇西节度使家眷。”
母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,手掌温凉地覆上她的眼睛;
“莫看这些,阿萝。世道要乱了。”
那天夜里她抱着古筝失眠。
琴身雷击木的焦痕处隐隐发烫,仿佛在应和着什么。
后半夜果然落了雨,雨声中隐约听见城南永宁寺的钟声——那是边关急报入城时才会敲响的钟。
(三)
次日天未亮,阿萝就抱着重新调过音的古筝出了门。
城西荒坡是他们秘密试鸢的地方。
坡上有座废弃的烽火台,台下长满半人高的蒲公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