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最后一程
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光标，已经整整十七分钟没有动过了。
这不是因为工作卡壳——恰恰相反，我刚刚完成了部门季度汇报的最后一次润色，这份报告堪称艺术品，数据详实，分析透彻，建议创新且可执行。马克看到后一定会...哦不对，马克已经看不到了。
马克·汤姆森，我们敬爱的营销总监，今天是他在这家公司的最后一天。
“苏茜，报告发我邮箱了吗？”马克的声音从我的隔间上方飘过来，一如既往地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傲慢，好像过去五年里每天为我买的咖啡都会自动出现在他桌上一样。
“刚刚发送，马克。包括你要的executive summary和附录数据。”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既专业又略带伤感，毕竟这是为他准备的“最后一程”礼物。
事实上，这份报告是我职业生涯的杰作，专门为他离职准备的“送行礼”。我知道马克会拿着它去面试新公司，而我希望他记住我是那个助他最后一程的人。职场人情，不过如此。
“太好了，我就知道可以指望你。”马克的声音里有一丝我不熟悉的情绪——几乎是歉意？不，不可能。马克·汤姆森这辈子从未对任何人感到过歉意，尤其不会对我。
我是苏茜·李，营销部副总监，或者说，即将成为总监的人。至少今天下午5点后应该是。
我瞥了一眼手机，3:47pm。距离全体员工会议还有1小时13分钟。会议上，CEO将宣布马克的离职，然后——根据多方暗示和人力资源部“不小心”泄露的消息——宣布我为新任营销总监。
这漫长的五年等待终于要结束了。
“各位，”马克站在办公室中央，敲了敲隔板，“我想请大家四点整到休息区集合，我订了蛋糕和香槟。”
一阵虚伪的欢呼声响起。办公室里没人真正喜欢马克，但他要走了，而且是要去一家更大的公司担任VP，所以大家都愿意假装会想念他。
我站起身，整理了下我的深灰色西装外套——特意为今天准备的战袍。走到马克办公室时，他正在清理抽屉。
“需要帮忙吗？”我靠在门框上问道。
马克抬头，罕见地笑了笑：“苏茜。不，没关系。只是些旧东西。”他拿起一个相框，里面是他和妻子的合影，塞进已经满满的纸箱里。
“我会想念这里的。”他说，声音罕见地柔和。
“我们会想念你的，马克。”我说着标准台词，心里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坐进这间角落办公室。
马克直视着我，眼神复杂：“苏茜，你知道这家公司...有些事并不总是看起来那样。”
我点点头，以为他是指办公室政治。马克从来不是直来直往的人，总是喜欢打哑谜。
“我学到了很多。”我谨慎地回答。
他似乎想再说些什么，最终只是摇了摇头：“好吧。祝你好运。”
“你也是，马克。保持联系。”
我们进行了那个职场告别仪式——半拥抱，轻拍背部，假装有感情存在。
4:50pm，全体员工聚集在休息区。CEO安德森先生还没到，人力资源总监丽莎正在调试麦克风。我注意到董事会成员也来了几位，坐在前排。显然，我的晋升仪式比预期还要隆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