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显祖坐起身，发现自己的衣物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，沾满海水和沙土的靴子也被清理干净了。更令人惊讶的是，破损处竟被用某种植物纤维巧妙地缝合起来。
"它们比我们想象的更..."他寻找着合适的词，"更像人。"
陈阿成递给他一块烤熟的块茎，味道像芋头却带着淡淡的辛辣。"夜叉送来的早餐。说实话，比船上的硬饼好吃多了。"
走出圆屋，徐显祖发现村落已经苏醒。雌性夜叉——他根据较纤细的体型判断——正在石臼旁捣碎谷物，幼年夜叉追逐嬉戏，发出类似海豚般的尖啸。见到人类，它们停下活动，好奇地观望，但不再有最初的戒备。
夜叉首领走来，今天它胸前挂着一串兽牙项链，显然是为了某种正式场合。它发出几个音节，指向村落最高处的一座石砌建筑。
"大祭司..."徐显祖重复着这个音节，跟着首领向山上走去。
石砌建筑比其它房屋更加精致，墙壁上雕刻着复杂的波浪纹和星辰图案。门口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夜叉守卫，它们佩戴着青铜头盔，上面装饰着彩色羽毛。
首领在门前停下，示意徐显祖独自进入。赵德海紧张地想跟上，被守卫拦住。
"没事的，赵叔。"徐显祖安慰道，虽然他自己的手心也在冒汗，"如果它们想害我们，昨晚就可以动手。"
石屋内光线昏暗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檀香的气味。墙上悬挂着无数贝壳、兽骨和彩色石头串成的帘幕，随着微风轻轻碰撞，发出悦耳的声响。屋子中央是一个石台，上面摆放着那个青花瓷盘，在幽暗中泛着微光。
"汉人..."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。
徐显祖浑身一震，这分明是汉语！虽然口音古怪，但确实是官话。
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帘幕后走出。这是个年老的夜叉，皮肤呈现出灰绿色，背部长满骨刺般的突起。它拄着一根镶嵌珍珠的骨杖，黄色的眼睛在皱纹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。
"您...会说汉语？"徐显祖声音发颤。
老夜叉——大祭司——嘴角扯出一个可能是微笑的表情："一点点...很久以前...学的。"
它缓慢地走到石台前，枯瘦的手指轻抚瓷盘："师父...教的。"
"师父？"徐显祖心跳加速，"是汉人吗？"
大祭司点点头，发出一串夜叉语，见徐显祖不懂，它指向东方，做了个划船的动作，然后指指自己："小时候...船来了...师父...教我说话。"
通过断断续续的汉语和手势，徐显祖渐渐拼凑出故事：约六十年前，一艘中国商船因风暴漂流到夜叉岛。船员中有一位通晓多种语言的学者，与当时的夜叉族大祭司——现在这位的祖父——建立了友谊。学者教会了年轻的夜叉一些汉语，而夜叉族则帮助他们修补船只，最终得以离开。
"师父...给了这个。"大祭司珍视地捧起瓷盘，"说...友谊...纪念。"
徐显祖小心地接过瓷盘，在阳光下仔细查看。"大明宣德年制"六个字清晰可辨，边缘有些许磨损，但整体保存完好。盘面绘着精致的山水图案，正是典型的明代官窑风格。
"这太珍贵了。"徐显祖轻声说，"您祖父一定很尊重这位师父。"
大祭司黄色眼睛中闪过一丝悲伤："师父...走时...说会回来。"它摇摇头，"再没见...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