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凉的指尖碰到粗糙的纸巾。林薇感觉自己的手在抖。她环顾四周，每一双眼睛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，带着灼人的热度。拒绝？那意味着成为今晚的“扫兴者”，意味着接下来可能更过分的“惩罚”，意味着彻底破坏这场十年一聚的气氛。她甚至能想象王鹏他们会怎么在背后议论她“假清高”、“装”。
一股巨大的、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，让她喘不过气。她只是个普通人，害怕成为异类，害怕被群体排斥。
“快点啊林薇！大家都等着呢！”王鹏又吼了一嗓子，带着醉醺醺的威胁。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几乎要撞碎肋骨。林薇闭上眼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再睁开时，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妥协。她捏紧了那张薄得可怜的纸巾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：“…就一下。”
“哦豁——！！！”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。
赵磊终于动了。他放下酒杯，慢条斯理地站起身，走到林薇面前。他很高，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。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着酒气，扑面而来。
林薇僵硬地抬起手，将那张纸巾挡在自己唇前。薄薄的纸片脆弱得可怜，仿佛一碰就碎。
赵磊俯下身，那张曾经无比熟悉、如今却带着陌生侵略感的脸在她眼前放大。他眼底的笑意清晰可见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。在周围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手机拍照的“咔嚓”声中，他的唇，隔着那层薄薄的屏障，压了下来。
林薇猛地闭上了眼睛。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。
纸巾冰凉。他唇上的温度却透过那层薄纸，清晰地传递过来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。一秒？两秒？周围是癫狂的欢呼和刺目的闪光灯。
“完美！”王鹏怪叫一声，兴奋地拍着巴掌，“录下来没？发群里！让没来的也开开眼！”
林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，纸巾从她指间飘落。她睁开眼，脸色苍白，嘴唇微微哆嗦着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她甚至不敢去看赵磊此刻的表情，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。
“我去下洗手间。”她几乎是逃也似的，推开挡在面前的人，踉跄着冲向包厢门口。身后，是王鹏得意的大笑和更加喧嚣的起哄声。
“瞧把咱们林大美女羞的！哈哈！”
第三章
家里的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冰。陈默坐在书房宽大的黑色皮椅里，没有开灯。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透进来，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，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。书桌上，手机屏幕已经暗了，但那张照片，像用烙铁烫过一样，清晰地印在他的视网膜上，挥之不去。
林薇闭着眼，微微仰起的侧脸。赵磊俯身压下的轮廓。中间那张该死的、象征性的纸巾。还有周围那些扭曲的、狂欢般的嘴脸。
尤其是王鹏那张兴奋到变形的脸，和他比划的那个“V”字手势。
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。愤怒像冰冷的岩浆，在血管里缓慢而沉重地流淌，所过之处，冻结一切，只留下毁灭的欲望。他不是冲动的人。愤怒到极致，反而催生出一种可怕的冷静。
报复。这个词像毒蛇的信子，在他冰冷的思维里嘶嘶作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