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叫我宁折。
五年前，我是辉煌大马戏团的柔术台柱，是那个在半空中弯折成不可思议角度的“精灵”。直到我从三米高空摔下，腿骨断裂。团长罗万金，那个总叫我“小折”的男人，付了一笔少得可笑的医药费，然后把我像一块用废的抹布一样，扔在了医院。
他们以为我废了。
他们以为我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烂掉。
但他们错了。我没死，也没疯。我把断骨的痛楚，一节一节，编进了我的舞蹈。我把柔术的极限，和现代舞的力量结合，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艺术。我从地下剧场跳起，跳到了国际舞台。我的名字，宁折，成了行为艺术界的符号。
现在，辉煌大马戏团快倒闭了。罗万金又找上了我。他带着虚伪的笑，带着一份天价合同，想请我回去，当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他以为钱能买回一切。
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丢弃的小女孩。
他不知道，我等的，就是这一天。
他想要一场表演？
好，我给他一场永生难忘的表演。在这场表演里，笼子会打开，但被囚禁的，不再是我。
1
我腿断那天，天挺蓝的。
帐篷顶开了个小口，一束光照进来，灰尘在里面飞。我躺在垫子上，看着那束光，腿那边没什么感觉，麻了。
罗万金蹲在我旁边，嘴里那根劣质雪茄的烟味，熏得我恶心。
“小折，感觉怎么样？”他问。
我没说话，试着动了动脚趾，没反应。冷汗从额头冒出来，不是疼的，是吓的。
周围很吵。莉莉的尖叫声最响，她是我的B角，一直盼着我出事。其他人的声音混在一起，嗡嗡的。
罗万金用他那双肉乎乎的手，拍了拍我的脸。“别怕，救护车马上就到。团里不会不管你的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，眼睛没看我，而是看着我那条不自然弯曲的小腿。那眼神，不是关心，是盘算。盘算着这件“道具”坏了，要花多少钱修，还值不值得修。
我被抬上救护车。罗万金没跟来，他让会计塞给我一个信封。我捏了捏，不厚。
“小折啊，好好养伤。团里最近周转不开，你先拿着。不够……不够再说。”会计说完就跑了，好像我是什么瘟神。
在医院，医生给我看了X光片。粉碎性骨折。他说得很直接：“姑娘，你这条腿，以后别想干重活了。跳舞？别做梦了。”
我躺在病床上，天花板白得晃眼。罗万金的电话打过来一次，就一次。
“小折，医生怎么说？”
“废了。”我说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。然后，罗万金的声音变了，没了那股虚伪的温情，冷得掉渣。
“医药费我给你付了。团里也不容易，养着一百多号人。你那份合同，就这么算了吧。你好自为之。”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
电话挂了。
我就这么被扔了。
没有赔偿，没有道歉，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。我在马戏团十年，从八岁到十八岁，十年青春，十年血汗，换来的就是一句“你好自为之”。
我躺在床上，看着窗外。天黑了，又亮了。我没哭。眼泪那东西，在马戏团早就流干了。在那儿，你哭，只会被人笑话，会被打得更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