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冷却的纪念日
晚上十点半，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亮了三个小时，暖黄的光落在一桌渐凉的菜上，像给食物裹了层失温的糖衣。苏晚坐在餐椅上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膝头的牛皮本——那是她的绘图本，第21页夹着两张纸，一张是上午刚拿到的流产诊断书，另一张是熬夜改到凌晨的幼儿园改造设计图。
诊断书上“宫内早孕约6周，胚胎停育”的字样，被她用指腹反复蹭得有些模糊。设计图的边角却被压得平整，铅笔勾勒的儿童游乐区里，旋转木马的顶棚还留着没擦干净的橡皮屑，那是她和顾景琛刚结婚时约定的，要一起设计一个“让孩子不想回家”的游乐场。
手机在桌面震了震，弹出的行业新闻配着现场图：顾景琛穿着笔挺的深灰西装，站在宴会厅的香槟塔前，身边的林薇薇穿米白色礼服，笑起来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。两人共同举着高脚杯，姿态熟稔得像一对搭档多年的伙伴。 苏晚的指尖顿了顿，点开图片放大。
顾景琛的领带是她上周新买的，深酒红色，她特意选了这个颜色，说“衬得你气色好”。
可此刻他领口微松，眼神带着应酬后的倦意，却没看镜头，反而侧头在听林薇薇说话，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——那是苏晚近半年没在他脸上见过的柔和。
她退出图片，编辑框里还躺着下午写好的消息：“景琛，今天我们结婚三周年，我炖了你爱吃的排骨。
”后面跟着半句没发出去的“我去医院了，有点事想和你说”，此刻看来像句不合时宜的废话。
她长按，点了删除。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，苏晚刚把诊断书塞回绘图本夹层。顾景琛带着一身酒气和香水味走进来，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钝的声响，他扯了扯领带，眉头皱得很紧：“怎么没开玄关灯？”
“忘了。”
苏晚起身想去接他的公文包，却被他侧身避开。
“饭呢？”
顾景琛的目光扫过餐桌，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挑剔，“都凉透了，不知道热一热？我喝了一晚上酒，胃里难受得很。”
苏晚的喉咙动了动，想说“我等了你三个小时”，话到嘴边却变成：“我去给你热汤。”
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起，排骨汤在砂锅里咕嘟冒泡，热气模糊了苏晚的眼睛。
她想起上午在医院，医生说“胚胎停育可能和你近期压力大、休息不好有关”，她当时没说话，只是攥着诊疗单的手在抖——最近顾景琛公司要竞标幼儿园项目，她熬了七个通宵改设计，想给他帮上点忙。
刚把热好的汤端出来，顾景琛的手机就响了。
他看了眼屏幕，没避讳苏晚，直接接起：“薇薇？怎么了。” 苏晚端汤的手顿在半空中。
“方案细节？你说那个弧形走廊的尺寸？”顾景琛走到客厅中央，背对着她，声音放得比刚才对她说话时温和，“我记得苏晚给过我一版初稿，你等一下，我去书房找找……嗯，你别急，我现在就去看。”
他挂了电话，抓起沙发上的公文包就往书房走，经过苏晚身边时，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下。
书房门“咔嗒”一声关上，隔绝了两个空间的温度。
苏晚站在原地，手里的汤碗烫得她指尖发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