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,像一只冰冷的手,掐着我的鼻子,把我从一片混沌中硬生生拽了出来。
灯,惨白惨白的,晃得人眼晕。
“傅总,病人对麻药的反应有点异常,心率……”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,声音发虚。
我眼珠子费力地转了转,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,背对着我。那背影,宽阔,笔挺,也冷得像一块冰。
“继续。”他说。声音不大,但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喘气的压力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说,继续。”男人转过头,露出一张脸。那张脸,刀刻一样,好看是真好看,但眼睛里头,什么都没有。没有温度,没有感情,像两块黑曜石。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下,炸开了。
不属于我的记忆,像开了闸的洪水,一下子全冲了进来。
七次。
整整七次。
每一次都是在这张手术台上,同样冰冷的器械,探入身体,搅碎一个刚刚成型的小生命。血,一股一股地流出来,带着体温,也带着绝望。
原主叫苏凉,我也叫苏凉。
她爱惨了这个叫傅言深的男人,爱到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。可这个男人,亲手把她一次又一次地送上手术台。
这是第八次。
原主没扛住,死在了这张床上。然后,我来了。
我,苏涼,前世是国内最顶尖的外科医生。死于一场连轴转了72小时的手术之后,过劳猝死。
“她的身体,承受不住了。”那个医生还在劝。
傅言深走到我旁边,低头看我。他的眼神,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。“苏凉,”他开口,声音没什么起伏,“你知道规矩。这个孩子,不能留。”
我看着他,没说话。
原主的记忆里,每一次,她都在哭,在求饶,在问为什么。
这一次,我没哭。我只是看着他。
我能感觉到,身下有血在流。腹部那种熟悉的、被搅碎的痛,也一阵阵传来。
再这样下去,不用他动手,我也会因为大出血死在这里。
“停。”我开口,声音哑得像破锣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连傅言深都挑了下眉毛。
我看着那个主刀医生,用尽全身力气,说出了一串专业的医学术语:“我血压80/50,心率140,瞳孔反应迟钝,典型的失血性休克前兆。你再动一下,我死在这儿,你的职业生涯,也到头了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像钉子一样,钉在了那个医生的耳朵里。
他脸上的血色,“唰”地一下就没了。他干我们这行的,最怕的就是这个。
傅言深的眉头,皱了起来。他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。
我没看他,继续对那个医生说:“给我挂一袋平衡盐,静脉推注多巴胺20毫克,准备交叉配血,我需要输血。”
我的命令,冷静,专业,不容置疑。
那个医生慌了神,下意识地看向傅言深。
傅言深看着我,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探究。他大概想不明白,一个前一秒还在求饶的女人,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。
我回望着他,扯了扯嘴角。那大概是个笑,但肯定比哭还难看。
“傅言深,”我一字一顿地说,“你想让我死吗?”
他沉默了。
他只是不想要这个孩子,他还没想让我死。我,这具身体,还是他用来生下一个“合格”继承人的容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