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靳川盯着窗外的雨。
手机屏亮了一下。时间显示：11：27 PM。邬妍同学会结束的时间早就过了。他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过一道水痕。她说十二点前肯定到家。
茶几上放着他给她热好的牛奶，早冷了。塑料杯壁结了一层厚厚的奶皮。
手机嗡地一震。不是她。
是个陌生号码。彩信。
他点开。
一张照片蹦出来，像素高得残忍。酒店走廊，暖黄的地毯。邬妍。赤着脚。身上那件米白色的羊绒开衫，是他上个月刚买的。她微微仰着头，颈线绷紧像拉满的弓弦。背后贴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影。男人的手，指节分明，死死捏着她的后颈，像鹰爪扣着猎物。男人的头埋在她颈窝那片阴影里。拍摄角度刁钻，只看得到邬妍紧闭的眼和咬得发白的下唇。
一股酸气猛地顶到靳川的喉咙口。他手抖了一下，手机差点掉在地上。胃里那点加班吃的三明治翻江倒海。
他认出来了。那个背影。乔亦杰。邬妍大学时的初恋，刻在她过去里的名字。
操！
他猛地站起来，撞得茶几哐当一声响。半冷的牛奶泼出来，在玻璃面上蜿蜒。
血冲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。他死死攥着手机，指关节捏得咔咔响，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。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他狠狠闭了下眼，再睁开。照片还在那里。清晰，油腻，带着酒店地毯那种廉价的暖味。
时间戳嵌在照片一角：10：45 PM。
三小时。靳川脑子里嗡的一声。距离那个该死的“咬饼干”游戏开始，只过了三小时零七分。
同学会群里的消息像一群毒蜂，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。九点刚过，群消息就炸了锅。
——“妍姐，来！跟乔哥来一个！”
一个叫孙旭的ID起哄，连着发了三个奸笑表情。
——“对对对！‘咬饼干’！经典永流传！”
——“乔哥脸都红了！妍姐别怂！”
几张抓拍的模糊照片被甩进群里。灯红酒绿的KTV包间大圆桌旁。邬妍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手指饼，笑得肩膀都在抖。乔亦杰就坐在她旁边，侧着脸看她。邬妍那件米白色开衫在混乱的光影里特别扎眼。
靳川当时在开会，只皱着眉扫了一眼，没细看。邬妍在群里回了一句：“滚蛋！”附带一个锤子敲头的表情。靳川放下心，关掉了群消息提示。
现在再看，那声“滚蛋”像烧红的烙铁，烫在他的视网膜上。虚张声势。
她接了！她真他妈接过了那根该死的手指饼！当着所有人的面！
靳川猛地弯腰抄起茶几上那杯冷透的牛奶。白色的液体混着凝固的奶皮，狠狠砸进旁边的垃圾桶。“哐当！”塑料桶被砸得一阵摇晃。
黏腻的奶液溅了几滴在他裤脚上。他看都没看，呼吸粗重得像刚跑完马拉松。外面的雨声更大了，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，像无数只手在疯狂拍打。
他坐回沙发里。沉。像陷进流沙。那张彩信照片被他调出来，放在眼前。他死死盯着。邬妍紧闭的眼。乔亦杰那只捏着她后颈的手。赤脚踩着的酒店地毯绒毛……每一个像素点都像淬了毒的针，密密麻麻扎进他眼睛里，扎进他脑子里。
一股冰冷的、黏稠的东西，从胃底慢慢爬上来，裹住了心脏。三年。一千多个日夜。早上出门前她踮起脚落在他唇角的吻。晚上加班回来锅里温着的汤。她窝在他怀里看综艺时咯咯的笑声……全他妈碎了。被这张照片砸得稀烂，混着垃圾桶里那滩发馊的冷牛奶，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