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屋里没有光,一片死寂的黑暗。那气味却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,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。

我僵在门口,手握着门把,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让我颤抖的身体平息下来。

耳朵里,那窸窣声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
嘶嘶……窸窸窣窣……

这一次,不再仅仅是声音。

一个冰冷的、滑腻的、带着绝对存在感的触须尖端,缓缓地、试探性地,从我的耳道深处,轻轻擦过了我的鼓膜。

门缝里溢出的甜腥气味浓得几乎令人窒息。我握着门把的手抖得厉害,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。

耳朵里,那东西又动了一下。不是错觉,不是幻听。是一个清晰的、湿滑的尖端,带着某种探索般的谨慎,擦过最娇嫩的鼓膜。一阵剧烈的恶心冲上喉咙,我猛地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,只有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在鼻腔和口腔里回荡。

不能进去。

理智在尖叫。但我的身体,我的家,我被某种东西侵占了。我必须知道。

我猛地推开门,另一只手同时拍向了墙上的开关。

惨白的吸顶灯闪烁两下,骤然亮起,驱散了客厅的黑暗。

眼前的一切让我胃液倒流。

地板上,覆盖着一层亮晶晶、半透明的黏液,从卧室门口一直蜿蜒到客厅中央,甚至涂抹在了沙发腿和茶几上。黏液在灯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,那股甜腥味正是从中散发出来,浓烈得几乎肉眼可见。

而黏液分布的轨迹……像是什么粗长的、湿滑的东西反复爬行拖拽留下的痕迹。

我的目光顺着那痕迹望向卧室虚掩的门。痕迹最终消失在那扇门后。

耳朵里的蠕动感加剧了,仿佛被灯光刺激到,变得焦躁。那滑腻的触须轻轻刮搔着内壁,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寒和眩晕。

我抄起靠在墙边的消防斧,橡胶手套因为冷汗而打滑。我一步步,极其缓慢地,踩过那粘稠的地面,鞋底拉起恶心的丝线。

靠近卧室门。里面的灯是关着的。缝隙里是更深的黑暗。

我深吸一口气,猛地抬脚踹开门,同时斧头横在身前,手指哆嗦着摸向门内的开关。

啪。

卧室灯亮起的瞬间,我看到了它。

它盘踞在我的枕头正中央,正是昨夜的位置。但似乎……更粗壮了一些?暗黄的体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油腻,那些褐斑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。

而真正让我血液冻结的,是它的周围。

枕头上,床单上,散落着更多那种完全透明的卵。比之前看到的更大,更饱满,表面的黏液更加厚实亮滑。它们微微颤动着,像一堆具有生命的水珠。

它抬起头部,那永恒的、撕裂般的微笑正对着我。冰冷的小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、令人疯狂的空洞。

然后,它张开了嘴。

不是鳝鱼应有的嘴,那裂口超出了生理极限,内部不是血肉,而是更深的、翻滚着的黑暗。

一种极低频的、几乎无法被听觉捕捉的嘶鸣从那张开的黑暗里传出来。不是通过空气,更像是直接振动在我的骨骼里,我的脑髓中!

嗡——

我头痛欲裂,眼前发黑,几乎握不住斧头。

而就在这低频嘶鸣响起的瞬间——

我耳朵里的东西,爆炸般地躁动起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