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到老家寄来的冥婚请柬那晚,我听见衣柜里传来纸人磨牙的声音。 作为民俗学学生,我故意踏上了回乡的火车。 每节车厢都坐着穿寿衣的乘客,他们微笑提醒:“新娘……等你三代了。” 族长捧着祖谱狂笑:“你逃不掉!命书上写着你就是下一代纸扎人!” 当我撕碎命书跳井逃生时,却在井底看见了—— 我自己的尸体,穿着大红喜服,手里攥着那张我刚刚撕碎的婚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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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的城市灯火像一片垂死的星海,挣扎着明灭。加班带来的钝痛还顽固地盘踞在我的太阳穴,一下下地跳动着。我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,自己也陷了进去,连抬手开灯的力气都懒得使。
房间里唯一的亮光,来自窗外远处写字楼的LED巨幕,冰冷的蓝光透进来,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,也照亮了桌上那个格格不入的物件——一个厚墩墩、颜色刺眼得近乎不祥的红色快递文件袋,寄件人地址栏潦草地写着“槐荫巷17号,段”。
老家来的。
一股没来由的、生理性的排斥感让我胃里微微抽搐。我和老家的联系早已稀疏得像秋天的蛛网,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,谁会给我寄东西?还是用这种扎眼的颜色。
它在桌上躺了一下午,像一块凝固的血痂。我故意忽略它,刷手机、叫外卖、心不在焉地看文献,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过去。那红色太正了,太旧了,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沉闷感,让人莫名心慌。
拖到夜色彻底吞没城市,隔壁邻居家传来炒菜的声响和模糊的电视广告声,我才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完成某个不得不做的任务,伸手拿过了那个袋子。
触手是一种粗糙的厚实感。拆开它费了点劲,里面没有缓冲的泡沫,没有商品清单,甚至没有一封信、一张便签条。
只有一张纸。
抽出来的瞬间,指尖像是被冰刺了一下,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到了胳膊。
那是一张“请柬”。
劣质的、红得发黑的厚纸,透着一股段旧的霉味,像是刚从某个积满灰尘的箱底翻出来。纸上用一种暗褐近黑的墨,描画着极其古怪的纹样,既像扭曲的字符,又像纠缠的枯枝,边框处围着一圈手拉手的小人图案,那些小人笑容僵硬,五官模糊,看着让人极不舒服。
正中央,是更令人心悸的竖排字迹,那字体工整却透着死板:
谨订于癸卯年柒月十五
为段府君晓 与 白氏孤女 举行冥婚合冢之礼
恭请 白舍小姐 莅临
——槐荫宅 具
我猛地攥紧了这张纸,冰凉的触感黏在掌心,那暗褐色的字迹仿佛要烙进皮肤里。
段晓?
我那个据说三岁就夭折了、我从未谋面只在家族谱系表上看到过名字的小叔?
给我寄他冥婚的请柬?和一個我从未听说的“白氏孤女”?
荒谬感夹杂着一丝寒意涌上来。是谁的恶作剧?老家那些一年也见不了一次的远亲里,有谁会开这种低劣又晦气的玩笑?还是……
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几个模糊的面孔,最终停在族长——我二叔公那张总是刻板严肃、深不见底的脸上。他会做这种事?意义何在?
心烦意乱地,正想把这晦气东西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,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份不祥甩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