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——
头顶的日光灯管毫无预兆地“滋啦”一声,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,光线剧烈地闪烁了两下,彻底熄灭了。
不是跳闸。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,相邻的几栋楼依旧灯火通明,邻居家的炒菜声也还在继续。
只有我这一间屋子,陷入了完全的、彻底的黑暗和死寂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,漏跳了一拍。
绝对的黑暗剥夺了视觉,其他感官瞬间被无限放大。我能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,能听到窗外极细微的风声,能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外卖味道,以及……那张请柬上散发出的、越来越清晰的段旧霉味。
然后,我听见了。
咯吱……
声音极细微,却尖锐得刺耳,像是有谁在用钝器缓慢地、坚持不懈地磨着骨头。一下,又一下,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节奏感。
是从卧室传来的。
我全身的汗毛在那一刻都竖了起来,手脚瞬间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。
咯吱……咯吱……
声音的源头,在死寂的黑暗里,清晰得可怕——是衣柜。
我那扇实木的、来自某家品牌家具城、里面挂满了现代款式衣服的衣柜。
里面……有东西。
在磨牙。
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,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我死死盯着卧室门缝后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,一动不敢动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那声音却不急不缓,带着某种令人头皮炸裂的规律性,持续地摩擦着,刮搔着我的耳膜和神经。
民俗学专业课上听过的那些荒诞故事、田野调查时收集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乡野奇闻,此刻疯狂地涌入脑海,争先恐后地赋予这声音最恐怖的注解。纸人……在某些地方的传说里,给纸人点上眼睛之后,它们就会活过来……会动,会笑,甚至会发出各种声响,包括……磨牙……
我猛地打了个寒颤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摔下来,手脚并用地扑向书桌——谢天谢地,我的台灯是充电式的!
手指颤抖地摸索到开关,用力按了下去!
暖黄的光亮骤然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,像一个小小的、脆弱的安全区。但这光亮却丝毫照不进紧闭着柜门的衣柜。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,在灯光亮起的瞬间,戛然而止。
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。
死一样的寂静包裹上来,比刚才那诡异的声音更令人窒息。我只能听到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,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响亮。
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,手里还死死捏着那张猩红的请柬,纸张坚硬边缘硌得手心生疼。恐惧还在血管里疯狂地窜动,拉扯着我的理智,但另一种被强烈挑衅和勾起的探究欲,却混杂着专业性的偏执,猛地压过了纯粹的恐惧。
恶作剧?巧合?心理作用?
不。
那磨牙声太真实了。这张请柬的材质、纹样、措辞……都透着一股非现代的、诡异邪门的气息,和我所学所闻的某些东西隐隐对应。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,一下,又一下。我低头,看着请柬上“槐荫巷17号”和那个陌生的“白氏孤女”,又想起小时候回老家时,族长每次看我们这些常年离家的小辈时,那种深不见底、欲言又止的眼神,仿佛在审视着什么,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