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。和我有关。和我那早夭的小叔有关。和这个“等我三代”的“白氏孤女”有关。
衣柜门紧闭着,沉默地立在那里,像是一个黑色的谜题。
我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却让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心燃烧起来。
我必须回去。
2
决定一旦做出,某种破罐破摔的平静反而取代了恐慌。我把那张不祥的请柬塞进随身背包的夹层,像是塞入了一枚定时炸弹。那一晚,我几乎没合眼,台灯一直亮着,耳朵竖着,但衣柜里再没传出任何声响。它沉默得如同一个守口如瓶的共犯。
第二天,我向导师请了假,含糊地说是老家有急事。订票时,鬼使神差地,我选择了那趟唯一能直达“槐荫镇”的绿皮慢车,K763次。下单成功的瞬间,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。
傍晚时分,我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,站在了冷清的站台上。空气湿冷,裹挟着煤灰和铁锈的气息。站台灯光昏黄,勉强照亮着寥寥几个候车乘客的身影,他们大多沉默着,面容模糊。远处城市的喧嚣被隔绝,这里安静得能听到电线杆上偶尔传来的、滋滋的电流声。
电子屏上红色的字符跳动,显示K763次开始检票。不知为何,那数字和字母的组合,透着一股段旧的寒意。我拖着箱子走向指定的3号车厢,越靠近,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就越发清晰。
这列火车……太旧了。它像一条疲惫不堪的钢铁老蜈蚣,绿皮车身上锈迹斑斑,油漆剥落,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铁锈。车窗玻璃模糊不清,布满污渍,反射出的站台灯光都带着一股惨淡的、病态的晕黄。和其他光鲜亮丽的现代化列车相比,它格格不入,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角落里的老旧遗物,突兀地停靠着,等待着注定稀少的乘客。
车厢连接处散发着机油和某种难以形容的、类似于旧布料腐烂的气味。我深吸一口气,拉开了沉重的车门。
一股更浓烈、更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,瞬间将我吞没——线香的腻香、纸钱焚烧后的灰烬味、还有一种淡淡的、像是段旧棺木散发出的霉味。三种味道绞在一起,甜腻又腐朽,呛得人头皮发麻。空调开得极大,冷风飕飕地从头顶灌下来,钻入衣领,激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。这根本不是适宜的温度,而是某种保存物品的低温。
我捏紧车票,找到我的软卧隔间,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,迟疑了一秒,才用力拉开。
里面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。
靠窗的下铺,一位老太太正襟危坐。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缎面寿衣,盘扣扣得一丝不苟,双手交叠放在膝上,一颗颗拨动着手里油光发亮的黑色念珠。她的脸干瘪得如同风干的核桃,布满深壑般的皱纹,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细线。
她对面的下铺,是一个同样穿着暗紫色寿衣的中年男人,身体微微发福,使得那件寿衣的扣子绷得有些紧,仿佛随时会崩开。他正低着头,专注地看着摊在腿上的——那是一本泛黄的、纸张脆薄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古书?书页边缘毛糙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竖排繁体字。
而在我的铺位——靠门的下铺上方,那上铺的阴影里,隐约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,穿着鲜红色的、印满诡异扭曲福字纹样的童款寿衣,面朝墙壁,一动不动,像是个被随手放置的布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