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Diptyque的Tam Dao。
前调是伦敦圣诞夜公寓派对氤氲的意大利柏木冷冽(他初遇时的气息),交织着黑丝绒裙摆的细腻触感与杯中金酒杜松子的微辛;
中调浮现图书馆旧书页的干燥檀香(午后共处的时光),混合着咖啡豆研磨的焦苦、实验室仪器的金属清冷,以及争吵夜雨敲窗的潮湿水汽;
尾调化为晨光中未散尽的温暖雪松,残留着粉笔灰的矿物感、酒酿蛋的清甜米香,与一个拥抱过后、毛衣纤维间绵长的安心。
如一袭被体温熨帖的檀木香——初闻是理性克制的公式,再品是暗流涌动的预谋,最终在雨过天晴的拥抱里,化为彼此世界中最稳定、最温柔的共生调。
第一章:非随机扰动
伦敦的冬夜,雨水总是不请自来,细密地敲打着窗玻璃,将室内的暖光与喧嚣揉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晕。公寓里,朋友筹办的圣诞晚会正进行到酣处,空气里混杂着热红酒的甜香、隐约的香水味和鼎沸的人声。
白棠斜倚在放满饮料的长桌旁,像一道安静的裂缝,存在于这片热闹之中。她身上那件黑色长裙是她自己的作品——面料设计系期末项目的剩余产物。丝绒与某种实验性的哑光缎带拼接,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肩线,又在下摆处豁开,隐约露出纤细的脚踝。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壁,目光却像最精准的探针,穿过晃动的人影,落在角落那个男人身上。
周叙深。LSE的理论物理博士。他正微微倾身听一位朋友说话,手指间松松地夹着一杯几乎没动的酒,眉宇间带着一种习惯于抽象思考的人所特有的、略微抽离的沉静。与他周围那些激昂讨论着金融市场或政治笑话的LSE学生不同,他更像一个误入宴会的观察者。
白棠知道他。远比他知道她要早得多。
她记得在LSE那间对外开放的图书馆角落里,他如何蹙眉凝神于写满复杂公式的稿纸,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钢笔;记得某个雨天的咖啡店外,他如何将伞倾向一位陌生的老太太,自己半边肩膀被淋得湿透;记得他惯用的那款香水——Tam Dao,一种冷冽又温暖的木质香调,混合着意大利柏木的清苦、檀香的沉静、雪松的干燥,尾调里还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、令人心头发痒的香辛料。像他这个人,理性克制的表象下,藏着某种深邃的、亟待解读的密码。
对她而言,这并非一场邂逅,而是一次精心计算后的“偶遇”。她熟知他的轨迹,推演过他的偏好,甚至身上这支不起眼的、几乎与她融为一体的Tam Dao小样,也是反复斟酌后的选择。猎人的陷阱,往往要伪装成猎物无意中踏足的秘境。
似乎是感应到那道过于持久的注视,周叙深忽然抬起头,目光越过喧嚣,精准地捕获了她。
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窗外的雨声、室内的笑闹,骤然退远。
他的眼神里起初有一丝被打断思考的茫然,随即迅速聚焦,变得清晰而锐利,像物理仪器捕捉到了某个未曾预料的粒子轨迹,充满了纯粹的、探究的兴趣。他没有移开目光,反而微微偏过头,似乎在进行某种快速的评估。
白棠的心跳漏了一拍,但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、略带羞涩的微笑,仿佛刚刚的凝视只是无意间的失神。她轻轻垂下眼睫,指尖在杯口绕了半圈,再抬眼时,目光里含着一丝被发现的、无害的歉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