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线模糊，剧痛让他眼前发黑。但他看到了。
他的右腿……膝盖以下的部分……被扭曲断裂的车门金属和破碎的座椅支架死死压住、卡住……几乎不成形状了。森白的骨头碴子刺穿了撕裂的裤管，暴露在惨淡的月光和车灯下，沾满了粘稠猩红的血肉。温热的血正从那团模糊的血肉中断涌出来，洇透了破碎的座椅布料，又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不是腿断了。
是几乎没了！
“呃…嗬嗬……”周屿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，巨大的痛苦和灭顶的恐惧让他眼球暴突，只剩下抽搐和倒气。
引擎盖冒着白烟。一辆重型渣土车停在几米外，司机似乎吓傻了，没有下车。
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，划破了死寂的夜空。
一周后。靳氏集团总裁办公室。
厚重的橡木门被猛地推开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邝薇冲了进来。她脸色苍白憔悴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，头发凌乱，几天前还光鲜亮丽的衣裙此刻看起来皱巴巴的，带着一股被绝望浸透的颓败。她身后，秘书一脸焦急地试图阻拦。
“靳川！靳川你出来！”邝薇声音嘶哑地喊着，带着哭腔，不顾一切地往里冲。
靳川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，翻阅着一份文件。阳光从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，给他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边。他抬起头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，眼神像结了冰的深潭。
秘书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：“靳总，夫人她……”
靳川抬了下手，秘书立刻如蒙大赦，低头退了出去，轻轻带上了门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空气凝固了。
“画廊！我的画廊！”邝薇几步冲到办公桌前，双手狠狠拍在光洁的桌面上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。她身体前倾，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靳川，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，“房东说卖了！卖给一家叫什么‘鼎鑫’的破壳公司！那是我的！是我全部的积蓄！是我妈卖了老房子给我凑的！”
她的声音又尖又利，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：“我知道是你！一定是你！靳川！你凭什么？！那是我的！我的！”
靳川放下手中的文件，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。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。他看着眼前状如疯妇的女人，眼神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凭什么？”他淡淡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像冰锥一样刺进邝薇的耳朵，“就凭你签过字。”
他拉开抽屉，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，随手甩在桌面上。
纸张滑到邝薇面前。
白纸黑字。顶头是几个醒目的加粗字：《婚内财产协议》。
邝薇的瞳孔骤然收缩！
她想起来了！在他们结婚半年时，靳川曾轻描淡写地提过，说是公司律师的建议，为了保护婚前财产形式上的清晰。当时她沉浸在靳川无边宠爱的蜜罐里，根本没在意，甚至觉得这男人谨慎得有魅力。他指着签名的地方，她就签了。连内容都没仔细看。
她的目光像被钉死在那份协议上。颤抖的手指猛地翻开。
密密麻麻的条款中，一行字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：
“……乙方（邝薇）名下‘薇光’画廊之场地租赁权及经营收益，视为乙方个人债务及风险投资行为，其相关资产处置权（包括但不限于租赁权转让、续约、抵押等）归属甲方（靳川）指定代理人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