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在暴雨里抱着苏清的身体时,指尖还能触到她风衣口袋里的糖纸——是柠檬味的,塑料糖纸被雨水泡得发皱,边角黏在指腹上,像块化不开的冰。苏清总说这种糖能提神,每次他带队出任务前,都会往他警服口袋里塞两颗,笑眼弯弯地说“林队,平安回来,回来我请你吃馄饨”。可现在,糖纸里的糖早就溶成了黏糊糊的液体,她的手凉得像山间的积雪,再也不会抬起手帮他整理衣领,也不会在任务结束后,第一时间冲过来递上一瓶温水。
三个月前的缉毒行动,至今想起来还像场噩梦。边境山林里的雾气比雾隐山的还要浓,毒贩藏在密林中,枪口对准他们的那一刻,林野正盯着瞄准镜里的目标,手指扣在扳机上,满心都是“这次一定要把这群毒瘤一网打尽”。直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他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,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,气浪将他掀飞出去,重重撞在树干上。
他爬起来时,嘴角全是血,视线模糊中,只看到苏清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,胸口插着几片弹片,鲜血染红了她的警服,像朵绽放在暗处的红罂粟。他疯了一样冲过去,把她抱在怀里,她的呼吸微弱,却还在断断续续地说:“林野……别难过……我早就说过……当警察……总会有这一天的……”她的手抬起,想摸他的脸,却在半空中垂了下去,再也没抬起来。
直升机赶来时,暴雨已经把现场的血迹冲得七零八落,林野抱着苏清的身体,坐在泥泞里,任凭雨水打在脸上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同事想把他拉起来,他却死死抱着苏清,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,一遍遍地说:“让我再抱一会儿,就一会儿……”
葬礼那天没下雨,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。苏清的父母捧着她的遗照,照片上的女孩穿着警服,笑得明亮,肩上的警徽闪着光,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喊“林队”。林野站在人群后面,手里攥着那两张皱巴巴的糖纸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,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。他想起苏清刚进队时的样子,扎着马尾辫,眼神里满是憧憬,总跟在他身后,像个小尾巴,说“林队,我要跟你学破案,以后也要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警察”;想起她第一次实弹射击,紧张得手抖,却还是深吸一口气,精准地击中了靶心,转过身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;想起上次休假,她拉着他的胳膊,说“林队,巷口那家馄饨店的辣椒油特别香,我带你去尝尝,就当是我庆祝你破了大案的谢礼”……可这些约定,再也没办法实现了。
“林队,节哀。”同事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,递过来一份文件,“这是苏清的遗物清单,她的储物柜里还有一些东西,你要不要去看看?说不定有她想留给你的东西。”
林野点了点头,跟着老张走进储物间。苏清的储物柜在最里面,柜门是浅蓝色的,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贴纸,是只卡通警犬,耳朵耷拉着,很可爱——那是他上次出差时给她带的纪念品,没想到她一直贴在柜门上。柜门内侧贴着一张便签,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:“林队的降压药在抽屉第二层,记得按时吃,别总熬夜看案卷。”他的眼眶一热,想起自己有次加班到凌晨,血压突然升高,苏清跑了好几条街,给他买了降压药,还守在办公室里,直到他吃完药,血压稳定下来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