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秦昭华闻到他身上的沉水香,不似寻常军人身上带着血腥气。

正堂里红烛高烧,鎏金合卺杯摆在紫檀案几上,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

秦昭华透过纱质盖头数着堂上人影——左手那个瘦削身影定是宁王。

她舌尖抵着齿间暗囊,那里藏着见血封喉的「朱颜改」,原是预备今日用的。

但显然自己今日接触不到宁王。

「一拜天地——」

她弯腰时后颈突然刺痛。

芸娘晨起帮自己梳妆时说过,宋知蕴幼时坠马留下隐疾,脖颈不能完全低垂。

秦昭华不得不将头弯成别扭的弧度,这个动作引得卫复棋眸光微动。

卫复棋忽然握住秦昭华垂落的手,「郡主,手这般凉」

粗糙指腹擦过她虎口薄茧时,秦昭华适时开口,「妾身...紧张」

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悬空,卫复棋将她打横抱起,满堂宾客哄笑中,她听见男人带笑的声音震着胸腔,「新娘子脸皮薄,诸君见谅」

锦被陷下去的刹那,喜秤挑开了盖头。

烛光里,卫复棋婚服上金线螭龙的双眼缀着血色宝石,让她想起父王冠冕上的鸽血红。

「郡主可知」卫复棋忽然扯开衣领,锁骨下狰狞箭伤在烛光中泛着青紫,「三年前永和关一役,这枚秦弩差点要了末将性命」

秦昭华掐着大腿才忍住不去摸发间金簪。

那枚三棱箭镞她太熟悉——是秦宫暗卫营特制的穿云箭,箭尾缠一缕朱砂染红的马尾。

「将军...」她往床里缩了缩,嫁衣广袖扫过鸳鸯枕,「大喜之日...」

卫复棋单膝压上床榻,带着薄茧的手掌突然抚上她后颈。

秦昭华浑身血液凝固——那里有她三年前在火场留下的月牙形疤。

「郡主这儿的香粉」他的指腹缓缓摩挲那块肌肤,「蹭花了」

三更鼓响时,秦昭华在渐重的呼吸间数着心跳。

卫复棋的气息混着酒香笼罩下来,她看见他瞳孔里自己伪装出的惊惶。

当他的唇即将碰到那颗朱砂痣时,窗外突然传来芸娘模仿夜莺的暗号,是宁王起驾回宫的信号。

「将军」她从枕边拿出金剪,剪尖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,「该剪烛花了」

烛芯爆开的火星中,卫复棋抓住她手腕。

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突然锐利如刀,他拇指按上她虎口薄茧,「郡主这手,倒像挽过三石弓」

3

金剪「咔哒」合拢的声响中,最后一截烛芯坠入鎏金烛台。

秦昭华看着自己映在剪刃上的眼睛——那里面的杀意还没来得及褪尽。

「郡主好手法」卫复棋仍握着她的手腕,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茧。

秦昭华倏地抽回手,广袖扫过床边合卺酒。

酒液在青砖地上洇开暗色痕迹,像极了宋知蕴咽气时裙摆蔓延的血。

她突然想起柳闻枝的警告,「醉心丹遇热则散,莫要饮酒」

「妾身失仪了」她低头露出雪白后颈,这个角度能让卫复棋看清那颗与宋知蕴分毫不差的朱砂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