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开口，声音是一贯的平稳、清冷，带着一种职业化的、不容冒犯的审慎，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，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，也砸在那个男人濒临崩溃的灵魂上。
“我们认识？”
第三章：
男人被带回了市局审讯室。
惨白的灯光从上而下，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，无所遁形。油腻打绺的头发，苍白憔悴的脸色，眼底密布的红血丝和浓重的、几乎蔓延到颧骨的黑眼圈，无一不在诉说着长期的失眠、混乱和不健康的生活。那身皱巴巴的动漫T恤在强光下更显廉价落魄，领口都有些变形。手铐铐在固定于地面的铁椅横栏上，他低着头，肩膀垮塌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脊梁和力气，与之前在酒店那个癫狂嘶喊、情绪爆裂的人判若两人。
温予安坐在他对面，中间隔着一张冰冷的、布满划痕的金属桌子。一名年轻队员坐在侧面负责记录，笔尖悬在纸面上，准备落下。审讯室里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和旧家具混合的沉闷气味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“姓名。”温予安开口，声音平直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，是标准的审问起式。 对面的人肩膀瑟缩了一下，沉默了几秒，才干涩地挤出声音：“……沈溯。” “年龄。” “二十六。” “职业。” “……游戏主播。”他声音很低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自嘲，“以前……算是吧。” “知道为什么带你回来吗？”温予安的目光扫过他放在膝盖上、微微颤抖的手。 沈溯抬起头，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急切地辩解：“电竞酒店……他们……聚众……淫秽？”他不太确定地说，随即猛地提高音量，身体前倾，手铐哗啦作响：“但阿温……不，警官！警官！我没参与！我真的就是喝多了睡着了！我都不认识那俩女的！我是清白的！你信我！”
“清白？”温予安指尖点了一下桌上那份刚从技术部门送来的初步检验报告，发出轻微的哒声，“在你外套右侧口袋里发现的0.5克疑似甲基苯丙胺，初步检测呈阳性。你怎么解释？”
沈溯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懵了，脸上最后一点血色唰地褪尽，嘴唇哆嗦得厉害，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：“那……那不是我的！我不知道！我……我怎么会碰那种东西！肯定是有人……对！肯定是阿明！或者是那几个女的！他们塞我口袋里的！我……我就是个过气主播，我虽然穷，欠了债，但我从不碰那东西！我发誓！阿温你信我……警官！温警官！你信我！”他又喊错了，那名字脱口而出是如此自然，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哀求，仿佛那是刻入骨血的习惯。
负责记录的队员笔尖顿住，惊讶地抬眼瞟了一下温予安。温予安面上依旧波澜不惊，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。
“酒店前台登记记录和监控显示，307房间是用你的身份证开通并预付了三天的费用。对此你有什么解释？”
“是……是我开的房。”沈溯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充满窘迫，“我最近……手头非常紧，租的房子到期了，房东催得急，我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，就……就包了那个房间临时住着，也方便直播。昨天……对，昨天下午，那个瘦子，叫阿明，以前一起打过游戏，他说带几个朋友过来玩玩，喝点酒，我……我不好意思拒绝，就让他们进来了。后来我喝多了，就断片了……真的不知道他们后来干了什么……”他语无伦次，努力拼凑着记忆，眼神惶恐又带着一丝卑微的期盼，死死看着温予安，仿佛她的信任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