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她的眼睛微微睁大,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。

“如果我早知道...”我停顿了一下,摇摇头,“不,即使我早知道,当时的我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那不是因为你的病,而是因为我的自卑和怯懦。”

说完这番话,我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,浑身虚脱。咖啡已经冷了,但我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,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。

刘婉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。咖啡厅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,窗外夜色渐深。

“谢谢你的诚实。”最后她终于说,声音平静得出奇,“这比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答案都要好。”

我困惑地看着她。

“我原以为,你真的只是因为我的病而拒绝。”她解释道,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容,“知道你不是...知道那只是年轻时的自卑和怯懦,反而让我好受一些。至少,那不是对我的全盘否定。”

她的理解让我无地自容。我当年那个自私的决定,竟然被她如此宽容地解读。

“我应该道歉。”我说,“为我的逃避,为你这五年的等待。”

刘婉摇摇头:“你不必为我的等待道歉。那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眼神飘向远方,“其实这五年,我不仅仅是在等待。我是在与自己较劲,与命运较劲。每一次手术,每一次康复训练,我都告诉自己,我要好起来,不是为了任何人,只是为了自己。”

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令我震撼的力量。那个记忆中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柔弱女孩,原来有着如此坚韧的内核。

“你看过那些报告吗?”她指了指桌上的纸袋。

我摇摇头。

“看看吧。”她说,“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。”

我迟疑地伸出手,打开纸袋。里面是一叠整齐的病历和检查报告,日期从五年前一直延续到最近。医学术语很复杂,但我能看懂关键部分:先天性房间隔缺损,多次手术记录,最近一次的评估结果显示心功能基本恢复正常,生育风险从“极高”降为“中等”。

每一页纸都记录着她这五年来的挣扎与奋斗。我想象着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,想象着她康复训练时咬牙坚持的样子,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敬佩。

“你很勇敢。”我最终说,声音有些哽咽。

刘婉笑了笑,这次是真的笑了,眼角弯成柔和的弧度:“生活不允许我不勇敢。”

我们又聊了一会儿,她告诉我她现在是儿童图书馆的管理员,喜欢和孩子在一起。我告诉她我在杭州的工作和生活。那种最初的尴尬和紧张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熟悉感,仿佛我们不是五年未见,而是昨天刚分别的老友。

咖啡厅要打烊了,我们不得不离开。站在酒店门口,夜风微凉,吹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。

“我明天就要回杭州了。”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,仿佛在期待什么。

刘婉点点头:“我知道。我看到你包里的高铁票了。”

我惊讶地看着她。

“你打开纸袋的时候,掉出来了,我帮你捡起来的。”她解释道,眼神里有一丝狡黠,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