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...”声音哑得厉害。
她垂了下眼睫,再抬起时,眼里那些汹涌的水汽竟被她逼退了几分,露出一丝奇异的、混合着脆弱和倔强的神色。她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拿包,从里面取出一个叠得整齐的纸袋,放在桌面上,慢慢推到我面前。
咖啡厅暖黄的灯光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,映出她纤细手指的微微颤抖。
她看着我,声音很轻,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:
“这是近几年全部的病历和检查报告。上海最好的专家做的评估。”
“现在医学发达了,做了几次手术,调理得也很好。”
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我的眼睛,不容我闪避,那里面有哀恳,有骄傲,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绝望。
“徐师兄,医生说...我现在可以正常生活,可以...生孩子了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胸腔轻微地起伏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的,带着血丝。
“所以...你当年拒绝的理由,没有了。”
“现在...”
她望着我,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点,不知是灯影,还是泪光。
“你还忍心...再拒绝我一次吗?”
三
整个世界陡然失声。窗外的车流、店内的音乐、邻座的低语,全都潮水般褪去。只剩下眼前这张苍白而美丽的脸,和桌面上那个单薄却重若千钧的纸袋。
我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,几乎握不住咖啡杯。五年了,我原以为那段上海往事早已被时间冲刷干净,却没想到它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闯入我的生活,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量。
“我...”声音卡在喉咙里,干涩得发疼,“我不知道...”
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,但很快又重新聚焦,倔强地盯着我,等待一个答案。
服务生走过来添水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我趁机深吸一口气,试图整理混乱的思绪。
“刘...”我顿了顿,突然意识到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,“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。”
“刘婉。”她轻轻说,“婉约的婉。”
“刘婉,”我重复着这个名字,感觉它在舌尖有种奇妙的韵律,“当年的事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她微微挑眉,没有说话,等待我继续。
“我那时刚毕业,什么都不懂,从浙江小城来到上海,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。”我慢慢说道,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重新浮现,“野外工作很苦,但我从没抱怨过。只是...当你父亲,刘工,表现出那个意思时,我害怕了。”
“害怕什么?”她问,声音很轻。
“害怕我配不上。”我坦白道,“你是上海姑娘,领导千金,长得又那么好看。而我呢?一个常年在外的穷技术员,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。我以为...我以为这只是领导一时兴起的念头,门不当户不对的,不会有结果。”
刘婉静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。
“所以我选择了逃避。”我继续说,感觉胸口那块压了五年的石头稍微松动了一些,“辞职回浙江,与其说是对工作不满,不如说是对自己没信心。我从来没听说过你的...健康问题,直到临走那天,老张才悄悄告诉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