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以为,嫁给裴文安,是嫁给了这世间最好的君子。
他温润如玉,满腹经纶,会为我画眉,会给我念诗。
直到他亲手把一杯下了药的酒递给我,笑着说:“夫人,委屈你了,王侍郎会提携我的。”
他以为我会哭,会闹,会寻死。
他以为我是他锦绣前程上,最温顺、最无用的一块垫脚石。
他不知道,从我醒来的那一刻,我就不再是他的妻,而是他的掘墓人。
他贪婪,我便喂他更多诱饵。
他愧疚,我便利用这份愧疚,榨干他所有秘密。
他畅想着封侯拜相,我一针一线,为他和他的好上司,缝制好了去往地狱的囚衣。
这盘棋,他以为他是棋手。
殊不知,我掀了棋盘。
1
裴文安回来的时候,天刚蒙蒙亮。
他推开门,带进来一股子寒气,混着酒味和一种我不熟悉的甜腻熏香。
我正坐在梳妆台前,对着铜镜,一根一根地拔着发髻里的金钗。镜子里,我的脸白得像纸,眼底一片青黑。
他脚步一顿,像是被钉在了原地。
“书意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干得能搓出沙子,“你……你没睡?”
我没回头,只是从镜子里看他。他穿着官袍,平日里挺括的衣料此刻皱巴巴的,发冠也歪了,整个人透着一股狼狈的虚弱。
我拔下最后一根钗,满头青丝泻下来。我拿起梳子,一下,一下,慢慢地梳着。
“睡不着。”我说,声音很平,平得不像我自己的。
他走过来,想从我手里接过梳子,手伸到一半,又缩了回去。他大概是怕碰到我。
“书意,你听我解释。”他急切地说,“我……我也是没办法。王侍郎他……”
“王侍郎,”我打断他,终于转过头,正眼看他,“他答应给你什么了?”
裴文安的脸涨红了,又很快变得惨白。他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懂了。
昨晚,他说吏部侍郎王忠泰请他赴宴,是天大的好事,能让他从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里挪一挪。他让我盛装打扮,陪他同去。
宴会上,他殷勤地给我布菜,给我斟酒,眼里的光亮得惊人。他说:“夫人,喝了这杯,为夫的前程,就全靠你了。”
那酒,入口辛辣,后劲极大。我只记得王忠泰那双肥腻的手,和他身上那股甜得发齁的熏香。
醒来时,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,衣衫不整。而我的好夫君,裴文安,不知所踪。
我没有哭,也没有闹。我只是冷静地坐起来,整理好衣服,记下了房间里每一件摆设,记下了那股熏香的味道。然后,我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,回了家。
现在,他就站我面前,这个我曾以为能托付一生的男人。
“他答应给你什么了?”我又问了一遍,语气依旧平静,但我握着梳子的手,指节已经泛白。
“……户部员外郎。”裴文安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头垂得更低了。
一个从六品的官职。
为了一个从六品的官职,他把自己的结发妻子,送上了别人的床。
我笑了。
铜镜里,那个女人的笑容,陌生又凄厉。
裴文安被我的笑声吓了一跳,猛地抬头看我。他眼里全是慌乱和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