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带血的刀扔在我脚下。刀尖的血,溅到了我的鞋面。我身后,是刚断气的将军府二管家,也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叛徒。
“手脚这么不干净,想死么?”沈不言说。
他是将军的亲卫,敌国安插在将军府的细作。我是将军府的卧底,大梁安插在北周的钉子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,各自潜伏,像两条互不相干的毒蛇。直到今晚,我的蛇蜕差点被人扒了。而他,沈不言,这条过江龙,却救了我。他擦干净手上的血,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得像在杀鸡。他没看我,只看着地上那具渐渐变冷的尸体。
“下次再有这种事,我不会帮你。”他说话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,冷冰冰的,没什么起伏。
我低着头,扮演一个吓傻了的三等丫鬟,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。“我……我什么都没看见……”
“最好是。”他捡起刀,转身就走,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慢慢站直了身体,停止了发抖。我知道,他什么都看见了。他看见我准备灭口,看见二管家死前指着我。他不是帮我,他是在警告我。警告我,别在他的地盘上,留下处理不掉的麻烦。回到柴房,我躺在冰冷的草堆上,闻着自己身上还没散去的血腥味。我在想,他到底知道了多少。我又在想,他为什么要替我掩盖。这个问题,像一根针,扎进了我的脑子。之后的几天,我继续当我的笨丫鬟凛霜,每天的工作就是劈柴、洗衣,故意把水盆打翻,引来管事婆子的打骂。
沈不言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亲卫,每天像影子一样跟在将军身后。我们偶尔会在院子里碰到。他从不看我,我也从不看他。但我们都知道,对方的余光,像刀子一样,在彼此身上刮来刮去。直到那天,将军设宴,府里人手不够,我被临时抽调去前院伺候。宴会上,北周的大将军喝多了,调戏一个丫鬟。那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哭。我端着酒壶,低着头,准备绕过去。
将军的眉头皱了皱。沈不言站在他身后,像一尊石雕。我以为他不会动。但他动了。他一步上前,挡在那个丫鬟面前,对着大将军,不说话,只是平静地举起了酒杯。大将军的脸瞬间就黑了。他认得沈不言,知道这是镇国将军的心腹。他不敢发作,只能干笑着把那杯酒喝了。一场风波,就这么平息了。
我看着沈不言的背影。他明明那么冷,却在那一刻,做了一件很暖的事。我心里那根针,又往里扎深了一点。宴会散了,我收拾残局。他在廊下等我。夜很深,只有我们两个人。
“今天,为什么要出头?”我小声问。
他看着远处摇晃的灯笼,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“你和她们不一样。”他说。
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她们害怕,是真的害怕。”他终于转过头看我,眼睛像两口深井。“你害怕,是装的。”
2
他说完那句话,就走了。我一个人站在原地,感觉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。
他知道了。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。我不再是凛霜,我是大梁的“青鸟”。我的任务是拿到北境防线图。沈不言,代号“孤狼”,是北周安插在大梁的棋子,现在被送回来潜伏,他的任务,是刺杀镇国将军。我们是天生的敌人,我们的脚下,踩着各自国家的累累白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