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虎把牙签一吐：“急什么？说了工程款没到位！先每人支五百块生活费！剩下的等着！”
人群骚动起来。五百？够干什么？家里等米下锅，孩子等钱交学费！
“虎哥，不能这样啊！上次就说工程款没到，这都拖两个月了！”
“说好的今天发全的！我们等着钱回家呢！”
赵虎脸一沉，横肉耷拉下来：“怎么？反了你们了？我说没有就是没有！爱干干，不干滚蛋！有的是人等着来干！”
“你这就是黑心！”一个声音突然吼了出来。是平时最老实巴交、说话都小声小气的四川民工小方，他脸涨得通红，“我婆娘住院了！等着钱救命！你今天必须把钱给我！”
赵虎三角眼一眯，上下打量他：“哟嗬？充英雄？你婆娘死了关我屁事？没钱！”
小方猛地冲上前，想抓住赵虎的胳膊：“求你了！虎哥！先把我那份结给我吧！我只要我那份！”
“滚你妈的！”赵虎嫌恶地一甩胳膊，没甩开，顿时火了，抬脚就踹在小方肚子上，“撒手！”
小方惨叫一声，踉跄着后退几步，摔倒在地上，捂着肚子蜷缩起来。
人群炸了！
“你怎么打人！”
“欠钱还打人！还有没有王法了！”
愤怒像浇了油的柴火，轰地烧起来。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围了上去理论。赵虎和他那两个侄子外甥，显然横行惯了，丝毫不惧，推搡叫骂。
“打！给我打！打死这些穷疯了的刁民！”赵虎咆哮着，抄起地上一根短钢筋棍。
场面瞬间失控。怒骂声、惨叫声、殴打声混作一团。工人们人多，但长期营养不良，力气不济，又怕事后报复，束手束脚。赵虎三人却是下了狠手，拳打脚踢，棍棒相加，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地。
老刘想上去拉架，被赵虎侄子一肘砸在鼻梁上，顿时鲜血长流，捂着脸蹲了下去。
混乱中，没人注意到我。我原本站在人群稍外围，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行。血冲上头顶，耳边嗡嗡作响。那是一种原始的、几乎不受控制的愤怒。资本世界的博弈冷静乃至冷酷，但这里，是最基本的欺压！
小方挣扎着想爬起来，又被赵虎一脚踢在肋下，痛苦地翻滚。
就在那一刻，我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、区分两个世界的弦，“嘣”一声断了。
我慢慢推开身前的人，往前走。脚步很沉，踩在灰土里，几乎没有声音。高温让眼前的景象有些扭曲，赵虎那张狰狞油腻的脸在我视野里晃动。
我走到那辆SUV的车头前，停下。弯腰，捡起地上一块半截砖头。砖头粗糙硌手，还带着太阳的余温。
没人注意我。直到我举起砖头，对着SUV的前挡风玻璃，狠狠砸了下去！
“哐啷——咔嚓——！”
刺耳的碎裂声像按下了暂停键，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哗和打斗。
所有人都僵住了，动作定格，愕然转头看向我。
赵虎举着的钢筋棍停在空中，扭过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爱车上前挡那个蛛网密布的巨大裂痕，又看看我，好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一片死寂。只有知了还在傻了吧唧地叫。
我把手里剩的半块砖头扔在地上，拍了拍手上的灰。动作不快，甚至有点过于从容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