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妈给我掖了掖被角，叹了口气：“傻孩子，现在哪有啊。睡吧，睡着了就不饿了。”
“妈，”我拉住她的手，“那个炸年糕，是不是很好挣钱啊？我今天看见，好多人排队买呢。”
我妈缝补的手，停了下来。
她似乎，在思考着什么。
炸年糕。
上辈子，我妈死后，镇上才开始流行这种小吃。
一个姓周的下岗女工，就靠着一个小小的年糕摊，最后开起了全市最大的连锁饭店。
我妈的手艺，比那个周阿姨，好上百倍。
我知道，她心动了。
但是，这个年代，做小生意，尤其是抛头露面地在街上摆摊，是件很丢人的事。
尤其，是我爸林建国那种，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。
果然，第二天，我妈试探性地，跟林建国提了一句。
“建国，我想……要不，我也出去找点事做？也能，贴补一下家用。”
林建国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，闻言，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你能做什么？厂里又不要你这种没文化的女人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，把孩子看好，把饭做好，就行了。”
“不是，”我妈的语气，很卑微，“我想，去街上，摆个小摊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林建国“噌”地一下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手里的报纸，都抖了起来，“摆摊？秦秀，你是不是疯了？我林建国的脸，都让你给丢尽了！”
“我……我只是想，给昭昭多挣点奶粉钱。”我妈的眼圈，又红了。
“挣什么挣！我缺你那点钱吗？”林建国气得，在屋里走来走去，“我告诉你，你要是敢出去抛头露面，给我丢人现眼，我打断你的腿！”
我妈被他吼得，一个劲儿地往后缩。
我躲在门后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。
林建国，你越是反对。
我们，就越是要做。
当天晚上，林建国被他那帮狐朋狗友，叫出去喝酒了。
我妈把我拉到房间里，从布娃娃肚子里，掏出了那笔，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。
一共，五十三块七毛。
“昭昭，”她看着我，眼神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，“妈听你的。这个摊，我们摆定了。”
她用这笔钱，置办了一套，最简单的行头。
一个小煤炉，一口平底锅，还有一些糯米粉和调味料。
为了不让林建国发现，我们把这些东西，都藏在了邻居王婶家的柴房里。
王婶是个热心肠的寡妇，跟我妈关系很好，最是看不惯林建国那一家子。
一切，准备就绪。
我妈决定，明天，就出摊。
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，兴奋得睡不着。
我知道，这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年糕摊。
这是我们母女俩，吹响的反击号角。
是我们，走向新生的，第一步。
7
我们的小摊，选在了镇上小学的门口。
正是放学的时候，小孩子，是最嘴馋的。
我妈还有点放不开，脸上蒙了块纱巾，低着头，不敢看人。
“妈，别怕。”我拉着她的手，“你就想，我们是在挣钱，挣好多好多的钱。挣了钱，给你买大金镯子，给我买花裙子。”
我妈看着我，被我逗笑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终于，把头抬了起来。
她把切好的年糕片，放进油锅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