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睁眼，就是这喧闹的、阳光刺眼的大学门口。就是这具年轻、健康、充满无用活力的身体。就是这——命运的起点。
十六年的卑微、痛苦、屈辱和绝望，如同高压下的岩浆，在他重生的颅腔内轰然爆发，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。
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褪去了。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巧笑倩兮的白色身影。
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。
他拨开身前的人，脚步有些虚浮却又异常坚定地走过去。那些围着苏怜的学长似乎想阻拦这个面色阴沉的不速之客，却被他眼中某种骇人的东西逼得下意识退开了一步。
苏怜察觉到异样，转过头，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，睫毛轻轻颤动：“同学，你……”
“啪！”
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，狠狠扇在了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上。
用了全力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所有嘈杂声瞬间被抽空。苏怜捂着脸，踉跄着倒退一步，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，很快，剧痛和羞辱感涌上，迅速蒙上一层泪膜。她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。
周围死寂一片。所有人都惊呆了，像被施了定身术。
苏祃賃喘着粗气，手还在微微发抖，不是害怕，而是过度激动后的生理反应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年后将他推向深渊的女人，此刻如此年轻，如此脆弱，如此……轻易就能被伤害。
一种混合着巨大痛楚和扭曲快意的情绪，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。
“这一下，”他的声音沙哑，却清晰得可怕，砸在凝固的空气里，“是替未来的我打的。”
“离我远点。否则，下次不止一巴掌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任何人，猛地转身，提起自己那个破旧的行李袋，近乎粗暴地撞开几个呆若木鸡的人，低着头大步流星地朝着新生报到的方向走去，将死一般的寂静和即将爆发的窃窃私语甩在身后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几乎要跳出来。
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，会不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。但他做了。十六年积郁的恶气，似乎随着那一巴掌，宣泄出了微不足道的一丝。但随之而来的不是畅快，而是更深的空虚和一种莫名的、令人心悸的恐慌。
报到的流程机械而麻木。等他按照指示牌找到自己那栋偏僻陈旧的宿舍楼时，脸上的热度才稍稍褪去，理智逐渐回笼。
“姓名。”宿舍楼门口登记处的桌子后面，坐着一个穿着高年级生制服的男人，声音冷硬，没有一丝起伏。
“苏祃賃。”他哑声回答，递过去录取通知书和相关材料。
男人低头登记，笔尖划过纸张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他轮廓分明，眉眼深邃，但表情像是被冰封住了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严厉。即便坐着，也能看出身姿挺拔。
登记完，男人抬起头，目光锐利如刀，直直射向苏祃賃。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，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厌恶。
“刚才在校门口，是你动手打的女同学？”他冷冰冰地问，不是疑问，而是确认。
苏祃賃心头一紧，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，更没想到会在这里被直接质问。他抿紧了唇，没有回答，算是默认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