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三的沈府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,鹅毛大雪从破晓飘到正午,没歇过半分。
后花园的青石板路被积雪埋得严严实实,唯有沈清辞跪坐的地方,雪水融化后露出一圈深色的湿痕,像块难看的印记。
沈清辞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藕荷色襦裙,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,连件最普通的棉披风都没有。
寒风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,她的膝盖抵着冰冷的石板,冻得早已失去知觉,只有指尖还在微微颤抖——那是被恨意攥紧的缘故。
不远处的观景亭里,铜制暖炉烧得正旺,橘红色的火光透过糊着纱的窗棂,映得亭内一片暖融融的。
嫡姐沈若薇裹着件玄狐皮披风,领口滚着蓬松的白貂毛,正娇笑着歪在顾言泽怀里,手里把玩着一支嵌珠银钗。
顾言泽身着月白锦袍,腰间系着嵌白玉的玉带,衬得他面如冠玉,俊朗非凡。
他抬手替沈若薇拂去肩上的雪粒,指尖划过披风时动作轻柔,可目光扫过雪地里的沈清辞时,那温柔瞬间碎成冰碴,只剩毫不掩饰的嫌恶。
“妹妹,这雪下得没完没了,你再跪下去,怕是连腿都要冻废了。”
沈若薇端着个描金白瓷酒杯走下亭子,杯沿沾着的酒液在雪光里泛着淡青色,透着一股诡异的冷意。
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缩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——那是鹤顶红,上一世亲手送她入地狱的毒药。
上一世,她就是这样听信了沈若薇的花言巧语,端起这杯“暖身酒”,刚喝一口就腹痛如绞,倒在雪地里抽搐。
她还记得沈若薇蹲在她身边,用绣帕掩着嘴笑,说“庶女就该有庶女的本分,不该抢姐姐的东西”。
顾言泽则站在一旁,手里拿着从她怀里搜走的药材铺地契,眼神里满是得逞的得意,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给她。
最后她被两个粗使婆子拖到结冰的荷花池边,沈若薇踩着她的手背,恶狠狠地说“你死了,顾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了”。
冰冷的湖水漫过口鼻时,她还听见柴房方向传来弟弟沈清宇的哭声,那孩子才八岁,最后在柴房里冻饿成了一具小小的、僵硬的尸体。
“姐姐……求你,放了清宇吧,他还小,柴房里太冷了,他禁不起冻。”
沈清辞故意放软声音,让语气里满是怯懦和哀求,和上一世那个任人拿捏、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一模一样。
她需要时间,需要让沈若薇和顾言泽放松警惕,好找到反击的机会。
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牢牢记住——这不是梦,她真的重生了,回到了悲剧发生前的半个时辰。
沈若薇果然被她这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取悦,走过来用绣着金线海棠的帕子捏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。
“放了他也容易,”沈若薇晃了晃手里的酒杯,眼底满是算计,“喝了这杯酒,姐姐不仅放他出来,还让厨房给你们熬碗热粥,让你们姐弟俩暖暖身子。”
顾言泽也跟着走过来,双手背在身后,摆出一副高高在上、施舍般的姿态。
“清辞,你该认清现实。你一个庶女,身份低微,怎么配得上我?若薇是沈府正统嫡女,才能给我顾家带来助力,我们才是门当户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