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人静时,我常常会赤着脚,站在那间紧锁的画室门口。我知道,那是他和林梦曾经一起画图、一起构筑梦想的地方。那里,是这座房子的心脏,也是我的禁区。我能感觉到,门后那个世界里,充满了鲜活的、滚烫的回忆。而门外的我,连同我所处的这个冰冷空间,都只是那段回忆的苍白倒影。
有时候,我会产生一种错觉。我不是嫁给了一个男人,而是嫁给了一座坟墓。沈修是守墓人,而我,是那个试图靠近,却永远被隔绝在外的孤魂。
3
转机发生在一个初秋的雨夜。我发起了高烧,浑身滚烫,意识模糊。我挣扎着想去拿药,却从床上摔了下来,额头磕在床头柜上,流了血。
迷迷糊糊中,我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。那是我无比熟悉的、属于沈修的怀抱,却带着一丝陌生的温度。
等我再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床上,额头被贴上了退热贴,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几片消炎药。沈修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,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,将他的侧影拉得很长。
见我醒了,他放下书,探了探我的额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:“好点了?”
我愣愣地点了点头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这是我们结婚三年来,他第一次,用这样近乎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。
他似乎有些不自在,起身道:“药在桌上,记得吃。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。”
“沈修。”我鼓起勇气,抓住了他的衣角。
他脚步一顿,回头看我。
“谢谢你。”我说。
他沉默了片刻,最终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抽身离去。
但这一个“嗯”,这短暂的照顾,对我来说,却像是一场久旱之后的甘霖。我像一个溺水的人,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,拼命说服自己,他不是不在乎我,他只是不善于表达。
从那天起,他似乎对我多了一丝“人气”。他会偶尔问我一句“饭吃了吗”,会在回家时,给我带一份我爱吃的甜品。每一次微小的改变,都让我欣喜若狂。我开始变本加厉地对他好,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爱意,都倾注在这段关系里。
我以为,我这颗顽石,终于要捂热他那颗冰封的心了。我沉溺在这虚妄的甜蜜里,像一个贪婪的赌徒,将自己仅剩的尊严和理智,全部押了上去。
我甚至开始幻想,或许在下一个结婚纪念日,他会带我去看一场电影,而不是去祭奠另一个女人。
我天真地以为,只要我够努力,时间,终究会战胜死亡。
44
我是在一次大扫除时,无意间发现那个上锁的箱子的。它被藏在书房最深处的柜子里,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,显然很久没有人动过。
鬼使神差地,我用一根发夹,撬开了那把老旧的铜锁。
箱子打开的瞬间,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。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情书或定情信物,而是一沓沓厚厚的建筑设计图,几个已经褪色的奖杯,以及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。
我颤抖着手,翻开了那些设计图。每一张图纸的右下角,都有两个龙飞凤凤舞的签名:沈修,林梦。他们的设计大胆而前卫,充满了灵气与生命力,仿佛能透过纸张,看到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梦想之城。那些奖杯,记录着他们共同获得的荣誉,见证着他们曾并肩站在行业的顶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