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字条规则
毕业后的第三个月,我的钱包和我的理想一样干瘪。拒绝了父母“滚回家”的建议,我像一颗顽固的钉子,死死楔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,靠着一份勉强糊口的文案工作苟延残喘。
直到房东太太带着歉意的笑容,告诉我她那出国留学的儿子要回来了,我那间租了不到半年的小次卧必须在一周内清空。
预算是我头顶最紧的箍咒。在租房APP上刷到“幸福路13号,主卧次卧,租金仅为市价三分之一”这条信息时,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幸福路是条老巷,13号是一栋墙皮斑驳的旧式板楼。敲响201的房门时,我心里七上八下,生怕是哪个骗子搞的恶作剧。
门开了条缝,却没看到人。一只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,递出一张折叠的A4打印纸,然后迅速缩回。门又关上了。
我懵了,展开纸条。
“看房请自便。次卧空着。规矩:
1. 不准进入主卧。2. 晚上十点后请锁好自己房门,非必要勿出。3. 公共区域保持整洁,物品归位。接受,租金月付,现金放门口信箱。不接受,请离开。”
字是打印出来的,宋体,五号,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。
怪人。这是我唯一的想法。
但租金低到令人发指。我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。
房子出乎意料地干净,甚至可以说……一尘不染。地板光洁,物品摆放得像用尺子量过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次卧不大,但朝南,有简单家具。主卧的门紧闭着,门把手锃亮,仿佛经常被擦拭。
贫穷战胜了不安。我当天就搬了进来。
我用第一个月的租金现金,换来了第二张打印纸条,内容是Wi-Fi密码和一份更详细的《居住守则》:
“1. 厨房刀具使用后,需按尺寸顺序挂回刀架,刀刃朝内。
卫生间洗漱用品摆放需左右对称,毛巾按颜色深浅排列。
垃圾每日一清,分类需绝对准确。
客厅电视机遥控器放置角度需与茶几边缘呈45度角。
……(以下省略十余条)
如有违反,后果自负。”
落款处是一个打印的名字:“默”。
这室友怕不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?我腹诽着,但还是决定遵守。毕竟,这点别扭跟真金白银比起来,不算什么。
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。
我从未见过“默”的真容。他的存在感仅限于:偶尔会在清晨或深夜,听到主卧门极轻微的开合声;冰箱里属于他的那一格,永远只有几瓶相同的矿泉水和全麦面包;以及,那不时会出现在茶几上的、打印着各种要求的纸条。
“今晚十点半至十一点,请保持卧室绝对安静。”
“周六下午三点至五点,请勿使用客厅。”
“购入了新的洗手液,请替换旧瓶,位置不变。”
我像个机器人一样执行着这些指令。有时会觉得憋屈,但想到省下的钱,又忍了。偶尔,我会在睡前竖起耳朵,试图捕捉主卧的任何动静,但那边永远死寂一片,仿佛里面根本没人。
直到那个周末。
我熬夜赶方案,凌晨一点多渴得厉害,蹑手蹑脚地去厨房倒水。经过客厅时,差点被绊倒——茶几被挪动了几寸,偏离了它在地毯上固有的、几乎被磨出的印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