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叶开始泛黄的时候,林溪转学到了第三中学。
她抱着厚重的教材站在教务处门口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磨出的毛边,目光却越过走廊拥挤的人群,落在尽头那棵探出半个树冠的梧桐上。枯叶在风里打着旋儿落下,像极了她这一年来颠沛的轨迹——父亲的工作调动像无形的线,把她从城南拽到城北,又从城北拽到这陌生的街区,连带着朋友、熟悉的街道,都成了随时会被剪断的过往。
“林溪同学,欢迎来到三中。”班主任李老师快步走来,藏青色西装上还沾着粉笔灰,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性微笑,“你之前的成绩单我看过了,数学、英语都是年级前列,非常优秀。希望在这里你能继续保持,也多和同学们交流。”
林溪轻轻点头,声音细得像怕被风吹散:“谢谢老师。”她早已习惯在新环境中把自己缩成一团,过去的经历教会她,话多的人容易被记住,而被记住的人,总会招来莫名其妙的麻烦。
教室里的自我介绍简短到只有一句话:“我叫林溪,请多指教。”她垂着眼,不敢看台下那些好奇、探究甚至带着审视的目光,攥着书包带的手沁出薄汗,直到走到靠窗的空位,把课本一一摆好,才像终于找到掩体似的,将自己埋进书本构筑的安全屋里。
课间休息时,周围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新出的漫画、周末的聚会,唯独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刷题。前排的女生转过来说:“林溪,你之前在哪个学校啊?我们周末去逛街要不要一起?”她笔尖顿了顿,只摇头说“不了,我要写作业”;后排的男生凑过来问数学题,她把解题步骤写在纸上推过去,却连多余的解释都不肯说。久而久之,“高冷”“不好接近”的标签就贴在了她身上。
“装什么清高,”后排有细碎的议论声飘来,带着刻意压低的恶意,“听说她在之前的学校惹了事才转学的,说不定是被人赶出来的...”
林溪握笔的手指猛地收紧,黑色墨水在习题册上晕开一个墨点,像心上突然溅上的泥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落回“x+y”的公式里——只有学习不会背叛她,分数不会因为谣言而改变,不会因为她是“新来的”就对她格外苛刻。
放学铃声响起时,夕阳正把梧桐叶染成暖橙色。林溪收拾好书包,沿着梧桐街向临时租住的公寓走。父母因为新工地的交接要下周才能搬来,这几天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,冰箱里只有速食面和面包,晚上关了灯,连钟表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她低着头数自己的脚步,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孤独,直到一双磨损严重的白色运动鞋闯入视线。鞋边沾着泥,鞋带松垮地垂着,像主人一样漫不经心。
“喂,新来的?”
林溪抬头,三个穿着松垮卫衣、叼着烟的少年挡在路中央,烟圈飘到她面前,呛得她下意识皱眉。为首的黄毛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,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:“听说你成绩很好啊,正好,哥几个最近手头紧,借点钱花花?或者...帮我们写两周作业也行。”
林溪后退一步,心脏像被攥住似的怦怦直跳,怀里的书包抱得更紧了——里面不仅有教材,还有她最珍视的素描本,那是她唯一能倾诉的地方。“我没钱。”她声音发颤,试图从旁边绕过去,却被另一个染着绿毛的少年伸手拦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