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瞎眼乞婆
残阳如血，泼洒在蜀地新城的青石板路上。
酒楼檐角下，跪着两个乞儿。
小的那个约莫七八岁，面黄肌瘦，一双大眼睛却透着机灵，正拿着破碗，怯生生地向过往行人乞讨。
大的那个，身形佝偻，头上裹着块肮脏的灰布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有一截苍白削瘦的下巴露在外面。她的眼睛，是两个空洞的黑洞，毫无生气——是个瞎子。
这瞎子，便是苏语棠。
五年前，她从乱葬岗爬出，捡回一条残命，她就成了这副模样。身边的小乞丐叫小萱，也是个命苦的，爹娘死于兵祸，两人萍水相逢，倒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。
“好心人，行行好……”小萱的声音细弱，像风中残烛。
苏语棠侧耳听着，唇边泛起一丝极淡的苦笑。这世道，人命如草芥，谁又有多余的善心给她们这两个累赘呢？
忽然，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传来。马蹄声，甲胄摩擦声，还有行人下意识的屏息与退让。
贵人。苏语棠的心，没来由地一紧。
“让开！都让开！陛下驾到！” 一声尖利的通传，划破了黄昏的喧嚣。
蜀地……陛下……代氏……
那个名字，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，狠狠刺入她早已麻木的心。
代鹏飞。
她曾以为，这个名字会伴随她一生一世。
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，那些琴瑟和鸣、月下盟誓的过往，如今想来，竟恍如隔世，又似昨日刀锋，在她心头反复切割。
混乱中，小萱吓得躲到了她身后，紧紧抓住她的衣角。苏语棠也想躲，可双腿像灌了铅，动弹不得。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，正缓缓靠近。
“都起来。” 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响起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苏语棠的身体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，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是他！真的是他！
尽管五年未见，尽管这声音里多了许多她陌生的杀伐决断与帝王威仪，但那骨子里的音色，她永世不会忘记！
第二章 那一声“语棠”
帝王的仪仗停在了酒楼前。
明黄龙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，甲士们肃立四周，目光如炬，将周遭一切喧嚣都压了下去。
苏语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她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，拉着小萱的手，想悄悄退走。
可就在这时，一只骨节分明、戴着墨玉扳指的手，轻轻拂开了轿帘。
代鹏飞走了下来。
五年岁月，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，反而沉淀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沉稳与威严。
他身着玄色常服，身姿挺拔如松，目光扫过之处，无人敢与之对视。
他本是随意一瞥，目光却在触及那两个蜷缩在角落的乞儿时，猛地顿住了。
不是因为她们的可怜，而是因为那个瞎眼女子的侧影。
那身形，那下意识微微收紧的肩膀，像一根无形的针，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心底最柔软、也最不敢触碰的地方。
这五年，他扫平六合，登基为帝，双手沾满鲜血，心早如铁石。
唯有午夜梦回，那个叫“语棠”的女子，会化作最锋利的刀，将他凌迟。
沈从德说她病死了，他不信，却又不得不信。他疯狂地寻找过，却一无所获。
难道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