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,被糯糯这句奶声奶气的“打你哦”砸得粉碎。
苏晚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她猛地伸出手,想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拽回身后,指尖却抖得不听使唤。
她看见了什么?
那个一身煞气、踹门而入的男人,那个记忆中冷硬如磐石、未来会权倾朝野的萧绝,此刻竟……单膝跪在了地上。
玄衣染尘,他却浑然不觉。
那双深不见底、本该盛满戾气和复仇火焰的黑眸,此刻正死死锁着糯糯,不,是锁着糯糯脖颈上那一点嫣红的胎记。那目光复杂得让苏晚晚窒息,有震惊,有恍惚,有某种近乎贪婪的确认,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、碎裂般的痛楚。
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磨过:
“……属下……”
“来找您和小姐回家。”
“回家?”糯糯举着糖块的小手慢慢放了下来,小脑袋一歪,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和警惕,“这里就是糯糯和娘亲的家呀!你是谁?”
萧绝的呼吸似乎滞了一瞬。他目光艰难地从女儿身上移开,缓缓抬起,看向面无人色、僵立原地的苏晚晚。
那眼神依旧深沉,却诡异地褪去了绝大部分杀意,只剩下一种沉重的、几乎能将人压垮的复杂情绪。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对苏晚晚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重新看向糯糯,用那种极度不习惯的、放得极其轻柔的语调回答:“我是……爹爹。”
“爹爹?”糯糯重复了一遍,这个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词汇。她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,紧紧靠住苏晚晚的腿,仰起小脸,“娘亲?”
苏晚晚喉咙发紧,一个字都说不出。大脑一片空白,预想中的穿心剧痛没有到来,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确定。她只能本能地伸手,护住糯糯的小脑袋。
萧绝看着女儿依赖地偎靠着苏晚晚的动作,眸色深了深。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,尝试着朝糯糯微微伸出手,声音更缓:“嗯,爹爹。爹爹来晚了。”
他的手掌很大,指节分明,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,此刻却有些无措地停在半空。
糯糯的大眼睛眨了眨,看看那只看起来很有力量的手,又看看男人那张虽然很好看但依旧有些吓人的脸,小眉头皱了起来,很是认真地反驳:“你才不是爹爹!娘亲说,爹爹是大英雄,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打仗!你……你是大坏蛋,你踢坏了我们的门!”
童言无忌,却像一把小锤子,敲在两人心上。
苏晚晚脸颊一烫,那是她为了应付女儿追问编的故事。
萧绝的身形几不可查地一震。他伸出的手慢慢握紧,收了回去,视线再次投向苏晚晚,那目光沉甸甸的,带着审视,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暗。
“我……”苏晚晚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,干涩的嘴唇终于挤出一丝声音,却虚弱无力。
就在这时,院外传来一阵杂乱而谨慎的脚步声,以及甲胄轻微摩擦的声响。显然,萧绝并非独身前来,手下的人已悄然将这小院围住,只是不敢打扰。
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苏晚晚,也让糯糯更加害怕地往她身后缩了缩。
萧绝眉头微蹙,侧头冷声低斥:“退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