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她还觉得苏蔓想多了,笑着反驳:“叙白不是那样的人,他只是觉得老家条件不好,怕我不习惯。”现在想来,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,像散落的珠子,串起来就是一条冰冷的锁链。
“需要多少?”顾清辞问,视线落在江叙白的衬衫领口。他今天穿的是那件深灰色的真丝衬衫,是她去年在意大利米兰出差时买的,花了近万欧元,面料柔软得像云朵。可刚才他弯腰拿牛奶时,她分明看到领口内侧有一块洗不掉的油渍,浅褐色的,像咖啡渍——江叙白有洁癖,以前的衬衫哪怕沾了一点灰都会扔掉,更别说带油渍的衣服了。
“也不多,就三万。”江叙白的声音低了下去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,“我妈说按摩仪要选日本进口的,对老年人腰好,中药也要找省里的老中医开,一副就挺贵……”他说着,伸手握住顾清辞的手,掌心干燥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汗湿,“我知道你最近没怎么管工作室,钱可能周转不开,要不我先找同事借点?等下个月发了奖金再还。”
“不用。”顾清辞抽回手,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,温温的,刚好适口——江叙白永远记得她喝牛奶要温到45度,甚至会用温度计测量,可这份细致,此刻却让她觉得发冷。她放下杯子,站起身:“我去厨房倒点水。”
刚走到厨房门口,就听到江叙白在身后拿起手机,按了几下,然后压低声音说:“我跟她说了,三万,应该没问题……你别催了,我尽快给你……”后面的话声音太小,她没听清,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,闷得发慌。
那天晚上,顾清辞失眠了。江叙白躺在她身边,呼吸均匀,胸膛起伏规律,像睡得很沉,可她知道,他没睡。他的手指在被子底下轻轻摩挲着,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——以前每次谈重要项目前,他都会这样,指尖在膝盖上反复蹭,直到把裤子蹭出一道印子。
凌晨三点,江叙白悄悄起身,动作轻得像怕惊动她,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。顾清辞披了件薄外套,赤着脚跟在他身后,冰凉的地板让她打了个寒颤。他走到书房,轻轻关上了门,却没关严,留了一条缝,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。
“钱我下周一定给你,你别催了……”江叙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,和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,“我跟你说了,我老婆最近在查账,我不好动手……她把工作室的事交给副手了,手里的现金都在信托里,我得想办法让她把房子加我名字,到时候就能抵押了……”
“什么叫我骗你?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很快放低,像是怕被人听见,“再给我一周,就一周!等我把滨江那套房子的名字加上,马上就把钱给你……你别找我爸妈,他们年纪大了,经不起吓……”
顾清辞的心沉到了谷底,像被一块巨石砸进冰湖里,从头凉到脚。她轻轻退回卧室,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。那盏灯是江叙白选的,水晶吊坠,开灯时像星星落在房间里,他说:“清辞,你喜欢亮的地方,以后我给你种满星星。”原来那些浪漫的话,全都是裹着糖衣的毒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