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晨光熹微
清晨，文小羽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达办公室。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里，只有清洁阿姨推着吸尘器发出的嗡嗡声。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工位——那个位于办公室最角落，紧挨着打印机和茶水间的位置。空气中弥漫着打印纸和咖啡混合的独特气味，这种味道五年来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甚至会在周末莫名想念。她坐下时，椅子发出吱呀的响声，一条腿已经有些松动，向行政部报修了三个月，始终无人问津。文小羽打开电脑，趁着开机的时间，从包里拿出湿纸巾，仔细擦拭已经落了一层薄灰的桌面。这是她每天早上的仪式，在这个无人注视的时刻，她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被整个部门忽视的存在。哟，这么早就来表现积极啊？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宁静。文小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李姐。李姐总是提前十五分钟到办公室，为了抢占最好的微波炉热早餐，顺便检查谁比她来得更早。早上好，李姐。文小羽小声回应，眼睛仍盯着屏幕，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打着。李姐嗤笑一声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。文小羽松了口气，却又立即绷紧神经——这意味着部门经理张伟很快也会到了。张伟和李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，公司里人尽皆知但无人敢言。果然，不到十分钟，张伟粗重的脚步声就在走廊里响起。他径直走向文小羽的工位，将一叠文件重重摔在她桌上。这就是你昨天做的报表？连小学数学水平都不如。张伟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，引得零星几个早到的同事侧目观望。文小羽低下头，手指在桌下绞在一起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——有同情，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。五年来，这种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，她已经学会了在这种时候让自己变得渺小，几乎看不见。对不起，我马上重新做。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，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消失。重新做，这份报表下午两点会议就要用，你知道这次汇报多重要吗，关系到我们整个部门下半年的预算，张伟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，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抖动，我真不知道公司留着你这种废物干什么。周围传来几声窃笑。文小羽不敢抬头，但她知道谁在笑——坐在对面的小赵和斜后方的李姐。他们总是这样，只要有人被训斥，尤其是文小羽，就会幸灾乐祸。有一次她甚至听到小赵私下说，办公室里总得有个出气筒，而文小羽就是那个天然的选择。会议前给我弄好，否则你自己去跟王总解释，张伟甩下这句话，转身回了自己的玻璃办公室，重重摔上门。文小羽默默拿起那叠被摔散的文件，一页页整理好。纸张边缘已经有些褶皱，她小心地将它们抚平。这个过程让她有时间平复急促的呼吸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。在办公室里哭，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得意。这是她入职第一周就学到的教训。这不是文小羽第一次搞砸工作，几乎每天她都会因为各种事情被批评。二十八岁的她，在这家公司做了五年，却始终是最底层的职员。反应慢，做事拖沓，经常犯错，这些标签如同无形的烙印，紧紧跟随她的每一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