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晚，我第一次失眠了。
我身边躺着熟睡的知蓝，她累坏了，呼吸均匀而绵长。我却清醒地感受到，那股昂贵的香水味，仿佛还萦绕在鼻尖，与便利店里关东煮和泡面的混合气味，形成了刺鼻的对比。
顾晚晴的话，像一颗石子，精准地投进了我那颗早已因为现实压力而躁动不安的心湖。
不甘。
烦躁。
墙角的野草，只要见过一次阳光的绚烂，就再也无法忍受阴暗角落里的苟延残喘。
从那天起，顾晚晴开始频繁地出现。她总是在午夜开着她的跑车过来，买一瓶最贵的气泡水，然后靠在柜台前，跟我聊一些我从未接触过的话题——金融、艺术、海外信托。
每一次，知蓝都会安静地躲到仓库去，假装盘点货物。我能感觉到她的不安，但我没有解释，甚至默许了这种无声的退让。
因为顾晚晴为我打开的，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。门外流光溢彩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。而我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走进去。
2
“阿辞，你看，这身合身吗？”
镜子里，我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，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。许知蓝绕着我走了一圈，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宝藏。
“太帅了，真的，我们家阿辞穿什么都好看。”她踮起脚，笨拙地帮我整理着领带。
我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，又看着她因为开心而泛红的脸颊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这身西装，是她用自己攒了三个月的积蓄给我买的。为了参加顾晚晴的生日派对。
“一个派对而已，不用这么破费。”我低声说，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。我知道，这身西装是仿品。吊牌是我亲手剪掉的，那种粗糙的布料质感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，我只是个穿着假货、试图混入上流社会的穷学生。
“那怎么行！”知蓝却一脸认真，“这是你第一次参加那么重要的场合，不能让人看轻了。这是我……我能为你做的，唯一的一点事了。”
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，像叹息。我的心被刺了一下。
我低下头，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：“谢谢你，知蓝。”
她立刻笑了，满足得像个孩子。
但我知道，这个吻，充满了愧疚和心虚。
顾晚晴的生日派对在一栋可以俯瞰全城夜景的顶层豪华公寓里举行。水晶吊灯，香槟塔，衣香鬓影。我一走进去，就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。空气里漂浮着我叫不出名字的香水和雪茄味，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精致而疏离。
我端着一杯香槟，局促地站在角落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格格不入。
“呦，这不是沈大学霸吗？怎么有空来参加晚晴的派对？”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
我回头，是法学院的几个富家子弟，他们端着酒杯，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。其中一个叫李哲的，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，突然嗤笑一声。
“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，这身西装，A货吧？上周我在奥特莱斯门口的A货店里见过同款，版型做得还挺像样的。”
周围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。
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血液冲上头顶，耳边嗡嗡作响。我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那些嘲讽的目光，像无数根针，扎在我可悲的自尊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