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搬进新家的第一晚,就在卧室镜子里看到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。
那面镜子正对着床尾,是一面老旧的立式穿衣镜。暗沉木框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,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油腻。唯独镜面还算干净,只是边角有些模糊扭曲,像是被什么液体溅到过,又草草擦拭过的痕迹。
搬家累得我浑身散架,几乎是摔进床里的。意识刚沉下去没多久,猛地一下就惊醒了。没来由的,心脏咚咚狂跳,仿佛刚从悬崖坠落。
房间里一片死黑,只有一丝惨白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,不偏不倚,正好打在镜面上。
然后我就看到了它。
就在我的镜像旁边,紧挨着,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阴影。一动不动,像尊沉默的雕像。看不清脸,只能隐约感觉它比我高一点,轮廓僵硬。
唯独那双眼睛。
它们借着那点微光,反射出冰冷、非人的细小光点,穿透镜面,死死钉在我身上。
我瞬间僵住,血液都凉透了。喉咙发紧,喊不出声,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。只能眼睁睁看着它,看着那双眼睛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也许几秒,也许几分钟。它毫无征兆地消失了。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,镜子里只剩下我吓得惨白扭曲的脸。
我连滚带爬地下床,啪嗒一声打开所有灯,抄起一本厚书缩在墙角,死死盯着镜子,一夜没敢合眼。
第二天,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冲进物业办公室。
接待的是个秃顶中年男人,正端着茶杯看报纸。听我磕磕巴巴说完,他皱纹堆垒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。
“这个啊……”他咂咂嘴,放下报纸,“上一任房主……唉,是在地下室里没的。发现时都过去好几天了。”
我后背窜起一股寒意。
“怎么…没的?”我问。
他眼神躲闪,含糊道:“就是……一时没想开呗。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。那镜子……好像是他留下的老物件,清理时看着还挺好,就没扔。小伙子,刚搬来可能不习惯,压力大,看花眼了吧?那房子是老了点,但便宜啊……”
他话里的敷衍和回避显而易见。我什么都问不出来。
接下来几天,恐惧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。我不敢进卧室,甚至在客厅都觉得那镜子在看着我。我买了遮光布想盖住它,可手一靠近就冷得刺骨,那股被凝视的感觉强得让我落荒而逃。
被窥视感无处不在。厨房窗户的倒影,卫生间门外的静默……这房子不再空旷,而是塞满了另一种存在的呼吸,它在暗处等着。
第七夜。狂风暴雨,电闪雷鸣。停电了,屋里只剩我手里一根颤抖的蜡烛。
我被困住了。和它一起。
突然,风停雨歇,世界陷入绝对的死寂。连蜡烛燃烧的哔哔声都清晰得吓人。
一个冰冷、滞涩、像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,毫无预兆地贴着我耳根响起:
“快跑。”
我浑身血液冻住。
“他就在你背后。”
是镜子里那个东西的声音!
极致的恐惧让我像弹簧一样猛地转身!蜡烛倏地熄灭。
黑暗里,我拼命瞪大眼,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。
身后,沙发,茶几,摇椅……空荡荡的,什么都没有。
没有“他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