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。
一股更冰凉的诡谲感爬上脊背。我一点点,极其缓慢地转回身。
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镜子的轮廓。
镜子里,不再是空无一物。
映出的不再是惊恐回头的我。
那个穿着我衣服、顶着乱发的镜像,正对着我,嘴角以一个完全不属于人类的、极大的弧度,向两边咧开。
它在笑。诡异,疯狂,恶毒。
我呼吸停了。
细微的、湿黏的声音响起。
镜中“我”缓缓抬起手,食指指尖正渗出浓稠的、暗红的液体,汇聚,滴落。
它抬起那根滴血的手指,抵在冰凉的镜面上。
缓慢地,一笔一划。
暗红的粘液在镜面上留下歪扭的字迹,血珠滑下像一道道血泪。
【欢-迎-回-家】
写完最后一笔,镜中那个“我”的笑容咧得更开,几乎占满半张脸,眼睛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牢牢锁着我。
“啊——!!!”
我尖叫着,连滚带爬冲向大门,一头撞进外面的暴雨里。我疯狂拍打邻居的门,语无伦次地求救。对方隔着门缝,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我,砰地关上了门。
终于,一辆巡逻警车被我拦下。浑身湿透、抖如筛糠的我带着他们将信将疑的警察回到房子。
来电了。灯光明亮刺眼。
一切正常。沙发、茶几、甚至那根蜡烛都好端端立着。
那面镜子光洁如新,映出我们三人,没有任何血字。地板干净,毫无痕迹。
“先生,你做噩梦了吧?或者闪电光影看花了?”警察检查后,语气带着敷衍的安抚。
他们走了。我被独自留在冰冷明亮的灯光下。
不是幻觉!那冰冷,那血腥味,那笑容……真的不能再真!
我死死盯着那镜子,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注视从未离开。
我冲进厨房,扯下最大的一块旧桌布,翻出工具箱里的锤子和钉子。我不敢正对镜子,绕到侧面,猛地冲过去用蓝布蒙住镜面,疯狂地将布角死死钉进墙壁,钉死在踢脚线。
做完这一切,我虚脱地退后。镜子被完全遮盖,像立了个沉默的蓝色墓碑。
被注视感减弱了,但没消失,隔着一层布隐隐传来。
我缩在沙发最远的角落,抱着膝盖,盯了那块蓝布一整夜,直到天光发亮。
第二天我请了假。我必须弄明白。地下室。
厨房后那扇小门挂着老旧的挂锁。我用钳子绞断它,门轴发出呻吟,一股混合着尘土、霉菌和淡淡甜腻腐败气的味道涌出。
楼梯又窄又陡,吱呀作响。下面一片漆黑。手机电筒光柱下,灰尘狂舞。
地下室矮小潮湿。角落堆着破旧杂物,墙壁是渗水渍长霉点的水泥墙。
光柱停在正中央的粗横梁上。
梁下,摆着一张落满灰的旧木椅。
我仰头,光挪向横梁上方。
那里有一片颜色更深的区域,像被什么液体长期浸染出模糊的环状痕迹,边缘有磨损。
痕迹下方的地板,颜色也更深。
我胃里一阵翻滚。就是这里。
强迫自己移开目光,电光扫向别处。墙角几个纸箱,旧衣服,发黄的书。
脚尖踢到一个东西。低头,拂去灰尘。
是个玻璃相框。黑白照片。一个三十多岁、面容普通瘦弱的男人,穿着老式衬衫,站在房子前,表情平淡到空洞。眼睛看着镜头,又像穿透镜头看远方。他旁边有个七八岁小男孩,紧抓他衣角,低着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