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,在布满细小灰尘的空气里切出几道光柱。一切都保持着母亲生前的整洁,却弥漫着无人的寂寥。他慢慢地整理着她的遗物,每一件衣服,每一本书,都带着回忆的温度和刺痛。
在母亲卧室床头柜的最底层,压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下面,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、深棕色的桃木盒子。没有锁扣,盒盖紧闭。
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珠宝。只有一块老式的银白色腕表,皮质表带边缘已经磨损泛白,玻璃表蒙有些模糊。他认得这块表,似乎是父亲早年留下的东西,母亲极其珍视,几乎从不佩戴,也不许他乱碰。
心头涌上一阵酸涩。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表。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表身有些沉甸甸的。
他用拇指轻轻擦拭了一下模糊的表蒙。
下一秒,他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那根细长的秒针,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
它也没有遵循着顺时针的轨迹平稳滑动。
它在跳动。
一下,一下,坚定地、诡异地、逆着所有常理和规则,朝着相反的方向,倒着走。
顾徕猛地将手表凑到耳边——死一般的寂静。它不是坏了,它是根本……就不是在正常地走动!
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尾椎骨窜起,瞬间炸遍全身,让他头皮发麻。他死死盯着那根逆跳的秒针,仿佛它能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。
鬼使神差地,他颤抖着将表翻了过来。
磨损的金属表壳背面,靠近表带接口的地方,刻着一行极其纤细、几乎要用力才能看清的小字。那痕迹绝非原厂雕刻,更像是用极细的针尖,后来狠狠刻上去的——
“救你自己。”
四个字,像四把冰冷的锥子,狠狠扎进他的眼眶,穿透颅骨,直抵灵魂最深处。
所有破碎的、诡异的、无法解释的画面——车祸前那致命的一拽、莫名出现的文件、深夜“误触”的火警——在这一瞬间,被这根倒走的秒针和这行冰冷的刻字,疯狂地搅动、串联、重组!
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是唯一合理的答案,如同深渊巨口,在他面前轰然张开。
他手指一颤,那块冰冷的手表险些滑落。
表盘上,那根逆跳的秒针,依旧在一格一格地、执拗地、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时序。
咔。 咔。 咔。
6 冰冷的信标
顾徕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老宅。
那块冰冷的手表紧紧攥在手心,金属表壳硌得掌骨生疼,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表,而是一块来自未知深渊的碎片。坐进车里,他反锁了车门,剧烈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咚咚回响,敲打着他的耳膜。
他再次低头,摊开手掌。
表盘上,那根细长的秒针依旧在一格、一格,固执地逆跳着。每一次跳动都无声无息,却像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。
“救你自己。”
那四个字像用冰锥刻在他的视网膜上,挥之不去。
不是幻觉。之前的种种怪事,也绝不是巧合或幸运。有一个存在——一个来自……来自哪里的存在?——在干预他的人生。而这块表,是信标,是警告,也可能是……唯一的生路。